當悲傷太多的時候,一個人已經無法接受,我就把投注在一個人身上的所有煎熬分別來接受。丹尼爾。凱斯《24個比利》
黑色的夢魘,像是一雙來自地獄的枯手,那雙手緩慢的向上爬,握住你的喉嚨,窒息的痛苦像是溺在水裏,就連呼救也做不到。
越是掙紮,越是絕望。
安若冰從噩夢中驚醒,清醒以後的頭痛欲裂撕扯著她脆弱的神經,她看向枕邊的時鍾,淩晨三點,自己才睡了兩個小時,卻一點也不覺得有用。
自從那個人了無音訊以後,安若冰已經很久沒有長時間的睡過覺了,就算勉強入睡,夢裏卻總是他渾身是血的背影,還有那一聲聲哀怨,那些死去的戰友,現在隻出現在自己的夢裏,他們一遍又一遍責問安若冰,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
“對不起……對不起……”
淚水一次次打濕眼眶,再也無法入睡。
一個星期後,安若冰坐在一輛車的後座上,淩冽的秋風在窗外呼嘯著,車子裏的暖氣發出很輕的轟鳴聲,駕駛員是以前在緝毒隊待過的一個老前輩,隊裏的人都叫他老李,老李四十多歲,現在已經退回到二線工作。
“小安,我知道那件事對你的衝擊很大,你最近的精神狀況王隊長也和我說了,他交代我要做好你的心理工作。”老李緩緩說道,“做我們這行的都知道,有些事是必然會發生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每個人都知道這些避免不了,所有人還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不為別的,就為對得起自己當初的選擇。”
安若冰聽了許久,問道,“您之前的同事,他們過得還好麼?”
老李搖搖頭,沒有回答,安若冰看到,老李戴著墨鏡的臉上,是無奈的沉默。
車子來到了西川市某知名大學附屬醫院,安若冰下了車,老李叮囑道,“谘詢好了打我電話,到時候我來接你回去,這個心理醫生是我一個朋友介紹的,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可以直接和我說。”
“麻煩你了。”安若冰和老李道別後按照老李給的地址來到心理谘詢部,偌大的醫院唯獨這裏安靜的可怕。
心理谘詢室的銀色木漆門關著,安若冰輕輕推開了門,房間裏冷冰冰的,半人高的桌子旁有窗簾隔著,窗簾後麵擺著一張黑色的折疊床,後麵的窗戶開了一半,窗簾被吹在半空中無力的拍打著。
安若冰剛想走進去,身旁就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拿著一份文件夾走了進來,他和安若冰對視了一眼,他站在安若冰身前略帶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先坐吧,我是這裏的心理醫生,嚴季。”
安若冰坐在嚴季對麵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嚴季似乎知道安若冰在猶豫,他起身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咖啡,然後遞給安若冰說,“先喝點東西吧。”
濃鬱的咖啡上散發著騰騰的熱氣,安若冰喝了一口,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很苦,對吧?”嚴季重新回到位子上說道,“苦不但能刺激人們的味蕾,還能不斷的提醒我們,它,不僅僅隻存在於一杯咖啡裏。”
安若冰忍著又喝了一口,她想知道這種苦澀的味道到哪裏才是個頭,一直喝完了整杯苦咖啡,安若冰才放下杯子緩緩向嚴季說道,“我是一個警察……”
安若冰把之前所經曆的事告訴了嚴季,雖然這些事才過去不到一個月,但是每當提起的時候又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一樣。
“我已經不敢睡覺了,但是每當我什麼都不想的時候,它們又會跑出來抓著我不放……”安若冰有些顫抖著說道。
嚴季看著手裏記錄下來的文字,他把安若冰所講述的事件全都寫了下來,密密麻麻的文字鋪滿了整麵。
“你持續這種情況多久了?”嚴季問道。
“從那個時候開始算,已經快一個月了。”安若冰回答。
“一般心理和精神上的創傷潛伏期是非常久的,等到它積蓄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會爆發,到那個時候就會引起更嚴重的精神疾病。”嚴季說道,“按照你現在的情況,我建議催眠治療。”
“催眠?”
嚴季點點頭,說,“催眠治療相對比較緩和,因為所有的過程都是在睡眠中進行的,這樣不會太過於刺激神經,你也可以放鬆一點。”
“可是……我很害怕睡著,每次我睡著都會夢到……”安若冰本能的抗拒著。
“你不是害怕睡著。”嚴季看著安若冰說道,“你隻是不敢麵對,麵對你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這樣你才能徹底克服這些障礙,雖然這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但是一味的害怕和逃避隻會更加包庇恐懼的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