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悄然而逝，轉眼間，天已經黑下來，點點繁星高懸，殘月當空。山林寂靜，夜鶯的叫聲遠遠傳開，聲音清脆悅耳，為人們帶來一首安眠曲。
這樣的夜晚，有人睡得很安穩，也有敬業的人在忙於工作。
他踏著夜色而來，修長的身形在地麵拉出一道狹長的影子。從這裏可以看到，那個寂靜的村落，被夜色籠罩。那條橫穿村落的大道之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外表深黑，刻有金紋，四角都掛著銀色風鈴。
晚風吹拂，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似乎在符合著夜鶯之聲。
他微微提氣，朗聲道：“繡衣禦史曹修來訪，桑村村長郝角何在？”
平靜的黑夜被他這一聲打破，沉睡的村民頓時醒來，一個個驚慌失措。男人抓起衣服，準備床上，結果被妻子提醒衣服穿反了，又不得不重新穿一邊。
郝角更是慌亂，他幾乎衣服都沒穿上，披頭散發跑出家門。左右一看，見村頭大桑樹下麵，靜靜站著一名男子。
一到晚上眼睛就不太好使的他，隻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這也就夠了。大晚上會站在那裏的人，隻有繡衣禦史了。
繡衣禦史，就算郝角這種平民都聽過的。
不管這麼說，武帝二十三年，也就是距今十年前，繡衣禦史橫行幽州大地。當時武帝不肯寬恕劉虞軍中任何一個人，家人被殺自己又得不到寬恕，憤怒的敗兵們各據一方，占山為王。
那時，繡衣禦史奉行武帝之命，率軍將敗兵們一個個趕盡殺絕。手段凶殘至極，被譽為國之凶器，天子利劍。
凡是繡衣禦史所到之處，必定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這幾乎是天下人的共識。
郝角飛奔上前，撲通跪下：“草、草、草……”
他麵色發白，顫抖的嘴唇硬是一句話說不出，滿腦子都是自己當山賊被發現了。
曹修冷冽的聲音從上麵傳來：“冷靜一點，我是一個很和藹的人，不信你看，就算你這麼罵我，我都沒有生氣。”
騙鬼啊！郝角幾乎快哭出來，聽聲音的話，分明就是超生氣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上麵，一個勁地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村中一盞盞油燈被點亮，搖曳的燭火照映著人們漆黑的影子，誰都不敢出門。曹修沒有理會郝角，而是看向村中央，停著華麗馬車的屋子。
那裏有一間房沒有點燈，略微敞開的窗戶，三雙眼睛正在窺視他這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透露出厭惡、憤怒，一雙丹鳳眼，與其說是打量他，不如說是在神遊天外。另一雙美若寶石，平平無奇，顯然對他不感興趣，單純是出於不願意被同伴排擠在外的意思看過來。
有意思！曹修嘴角微微上揚，笑容冷峻，像是看到獵物的猛虎，又似準備捕殺毒蛇的黑鷹。
“三位想要藏頭露尾到什麼時候？何不堂堂正正出來談一談呢？”
房間裏麵，三人擠在一起，葉雲鳳上頭是李琦琦，李琦琦上頭是燕冥靈。說實話，燕冥靈單純就是想要趴在李琦琦背上，才裝出一副對繡衣禦史感興趣的樣子。
李琦琦對繡衣禦史有點記憶，當時她一家子逃難，混跡在同樣逃離的人群之中，就是繡衣禦史帶人追殺。人們像豬狗一樣死在屠刀之下，母親也是，自己和弟弟被人群衝散，從此下落不明。
即使過去十年，她都無法忘記，那一天。
曹修的話傳來，李琦琦回過神，驚覺背上有點沉沉的。她側首一看，俊美的臉龐離自己不到一公分，她甚至能從漆黑的眼眸看到自己的模樣。
“滾遠點！”李琦琦手肘擊打在他腹部。
燕冥靈慘叫：“你看看空氣啊，不該來一個深情的吻嗎？”
“少在那裏白日做夢了，”李琦琦憤憤丟下這一句，便打開房門。見客廳裏麵，郝角的妻子抱著兒子，坐在椅子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恍然間，這婦人的模樣和母親重疊，那個時候，母親也是嚇得渾身發抖，為那道殘酷至極的聖旨。
“放心，我絕不會讓郝大叔有事的，”李琦琦安慰母子兩人一句，大步踏出屋門，朝左一轉，一步步走向曹修。
單看她的身影，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意境。
這等悲涼的意境沒多久就被打破，燕冥靈神態輕浮，陪在她左側。葉雲鳳頭戴鬥笠，陪在她右側，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似乎天荒地老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