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占小溪感覺被放置在了一隻紗幔飄逸的木床上。床前一位眉須皆白,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道仙一手捋著胡子,閉眼細細的診視著她的脈象。
稍後隻見那老者幾不可聞的輕歎口氣,對著侍立一旁的少年道:“想來卓依並無甚大礙,隻是看著脈象虛了些。也罷,好好將養些時日,吃幾帖藥應就沒事了。晏殊啊,等下就幫你師妹去煎幾服藥來吧。”
“是,師父。可是——”那被叫做晏殊的少年,似有什麼事想要向真人言說。但在眼神複雜的瞟了一眼木床上昏睡不醒的謙卓依後,卻隻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最終還是忍住了。緊隨著那飄飄若仙的師父身後,輕輕地闔門退了出去。
待月華灑淨,四周寂靜悄然無聲,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顯然昏睡中的占小溪卻有了悠悠然轉醒的跡象。借著射入室內斑駁的月色,頭頂上繡著朵朵青蓮的白色綢幔緩緩映入眼簾,床頭的矮幾上是一隻空了的青花福壽紋碗,碗底還留有依稀可見的黑褐色藥渣。
恍惚中,她似乎還依稀記得是先前那個叫做晏殊的俊美少年,將昏昏沉沉的自己輕輕扶起,耐心的一勺一勺喂她喝完了碗內的湯藥。末了,又細心的幫她輕輕的掖了掖被角,才又腳步輕緩的退了出去。
矮幾的前方,是一隻酸枝木的紅色雕花圓凳和同色雕花的妝台。一麵飾有花朵圖騰的圓形銅鏡背著窗欞置於台上。銅鏡旁是一隻以雲母玳瑁之屬裝飾的梳裝匣,梳妝匣旁羅列著一些扁小的青花瓷小圓盒。銅鏡前靜靜躺著一個飾有花紋的篦梳。
往前,進門處的一方圓桌上放著一黑漆茶盤。茶盤內置著的是一組豆青粉彩過枝梅花瓷茶具,壺身細膩潤澤,釉質瑩潤光滑,襯以畫工精細的工筆梅花花朵和褐色的梅枝,做工精細,品相不凡。且配以四隻同色茶盅,月光照射下似壁薄如紙,有晶瑩剔透之感。
想來這應該是一個女孩子的閨房吧,占小溪側頭思忖著。要是料得不錯,定是那個少年口稱的“謙卓依”的房間才是。
撫上還有些眩暈的腦袋,占小溪掙紮著從床上起身,穿上榻前的繡鞋,想來也是睡得久了,再加上先前的“暈機”身子有些疲軟,踏地的第一腳似踩在棉花上般輕飄飄地軟弱無力。身子也不由得有些搖晃,站立不穩。驚慌中,急急的扶著床頭處的雕花柱後才勉強穩住身形,不至於狼狽跌倒。
寂靜無聲的房間內,除了女孩粗重的呼吸聲外,隻剩屋外那嗡嗡作響的蟲鳴聲。妝台前,對著銅鏡的那一刻,占小溪再一次的心跳如擂鼓,冷汗盈盈地不斷從額際發間滑落。屋外那夏蟲的聲聲鳴叫,聽在耳內,無形中又給她在平添了一份沒來由的煩躁。
“占小溪,別怕!先前的種種隻不過是你睡得久了,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一時眼花看錯了而已。來深呼吸,待心情平靜了就沒事了。呼氣,吐氣。”占小溪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又強迫著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待心神稍穩,重又鼓起勇氣強迫著自己再次往那銅鏡中看去。
隻是這一眼,卻讓她猶如活見鬼般驚恐的睜大了雙眼。大驚之中,不慎翻落了剛剛點燃的燭台。忽明忽暗的光亮中,無疑給這本就不甚明亮的房間內染上了一層詭異。妝台前,女子驚駭的臉上不免浮起一抹苦笑:“看來,日間果然沒看錯。”
難不成,是鏡中之人有著那讓人無法直視的醜陋容貌?才會讓初見之人如此的驚恐,一臉的生無可戀樣?
搖曳的燭火下,銅鏡中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瓷娃娃般的稚嫩的美麗容顏。濃密長而卷曲的睫毛,大大明亮似賦有靈氣的雙眸,小巧俊挺的俏鼻,紅潤好看的唇,優美的鵝蛋臉。
無論怎麼看,那都該是一張讓人移不開眼的絕妙容顏才對啊。可讓她大為驚恐的事:是鏡中人雖有傾城之容,卻不是她占小溪的容顏。
現在的她,對於穿越這一事實還是不能完全適應。但依著穿越三大準則:無理由、無返程、死了也保不定能穿回去。看來此時,就算是自己一頭碰死了,也就這樣了!沉默,又是一陣死一樣的沉默。占小溪捂著臉又胡亂的想了很多,多到迷迷糊糊間,就這麼枯坐著在妝台前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