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你去哪裏呀?
淺緋·甜心情正濃
作者:枼傾城
【一】不是所有的白衣男都是李尋歡
雀兒又帶我來天香樓,看那個白衣人。
寒風凜冽,陽光慘淡。我冷的發抖,心情自然非常的不好。
我扛著插滿糖葫蘆的稻草靶子,板起臉直戳雀兒的腦門教訓她:“給你說了多少次,賺銀子才是王道!不是所有穿白衣服靠著窗戶喝酒的男人都是李尋歡,別那麼花癡!”
雀兒搓著凍得發紅的手,笑嘻嘻頂嘴:“姐姐,你連他的樣貌都不看一眼,怎知他不是李尋歡?”
我朝她翻一個白眼,懶得再搭理她。
我每晚都在做同一個夢,夢到自己被關在一個叫“第一樓”的地方,隔著一排鐵柵欄,眼睜睜看著一個黑衣如墨,斜背一柄白色長劍的男子,背對著我,緩緩遠去。
第一樓是當今武林最大的名門正派,第一樓樓主,年年排“武林兵器譜”和“武林慈善榜”首位。我在夢裏怎麼會得罪這樣勢力龐大的門派?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愈發對一切武林正派沒有好感。
我像著了魔,關注每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和他們的背影。一想到他衣袂飄飄,隨風起舞的墨色發帶,我就會心中悸痛,恍神半天。我想等我攢夠盤纏,就和雀兒去長安,那裏人多,說不定我會遇到他。
雀兒卻對長安不感興趣。她仰望著天香樓那抹白影道:“姐姐,從我們第一天賣糖葫蘆起,這個人就坐在那裏喝酒,整整一年了,他從來沒換過位置,你不覺得這就是緣分麼?”
我伸個懶腰:“我寧肯相信銀子!”
其實我是騙雀兒的。我相信緣分,隻是我不敢告訴她我的那個夢,和夢裏的那個黑衣人。
天香樓是青州最氣派的酒樓,從早到晚人聲鼎沸。
那個白衣人總是高高坐在二樓臨窗處,獨斟獨飲。風起衣飛,他經常伏在桌上,像是醉倒了。我愈發對他嗤之以鼻。整日裏穿白衣扮瀟灑,喝酒扮寂寞,真是個討厭的酒鬼!
慘淡的陽光被寒風吹散,天色陰沉,大雪欲來。
我們一串糖葫蘆都沒賣出去,正打算收攤時,卻見天香樓的客人潮水似尖叫著往外湧,有人大喊:“江湖尋仇啦——殺人啦——”
天香樓內兵刃相交之聲大作,雀兒臉色刷白,拉著我飛跑。
我邊跑邊回頭看樓上,臨窗處空蕩蕩的。沒由來的,我開始想象那白衣人往桌底竄逃的狼狽樣子,忍不住噗嗤笑了。
不料我笑容還沒落下,報應就來了!
樓上一團灰色的影子斜衝而下,像離弦的箭,直直衝我而來。我眼前一花,腦中空白,整個人被那灰影撞翻在地。
見過南瓜滾的像車軲轆似的麼?我正不巧是那隻倒黴催的南瓜。
也不知道翻了幾個滾,我七葷八素的正分不清東南西北時,有人鐵箍似抓緊了我的手腕,將我提攜起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耳邊大吼:“莊七弦,你信不信我會殺了她?”
【二】我和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真不敢相信,成為人質這種狗血之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雪花一點點飄飛落下,我嘎著嗓子發不出聲音,隻能在心裏叫囂著問候蒼天:我隻是個賣糖葫蘆的大姐,老天你有沒有搞錯?
一個白衣人,長身玉立,橫著把細長的劍,從天香樓裏邁步出來,迎著漫天雪花,一步步走到我麵前。
我承認在這一瞬間,我和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不止是因為這個白衣人,就是那個天天臨窗喝酒,剛剛還被我鄙視的酒鬼。還因為,他的樣貌皮相,真是一等一的年輕好看。
他麵色蒼白,容貌英挺俊美,鼻若刀削,雙眉修長入鬢,墨石似的凜凜黑眸,映著漫天亂舞的雪花,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好像他帥酷霸拽狂的就是李尋歡附身了,前來救我這弱女子於水火。
可惜,他恍然慵懶一笑,頓時讓我的美夢化為輕煙消散不見。
他對劫持我的凶手懶洋洋道:“反正我也沒幾日好活,你真想殺她,我也攔不住你,你動手吧!”
我就說是老天真的搞錯了嘛,嚶嚶嚶。
凶手在我耳邊罵道:“丫丫個呸,莊七弦,你要和老夫作對,我就偏不殺她!還要令她來折磨你,讓你死也死的不舒坦!”
我懷疑這說話顛三倒四的老頭子有蛇精病,忍不住轉頭看他,卻還沒來得及看清他長的是圓是扁,便覺鼻端飄過一陣異香,吸進肺腑之後,渾身暖洋洋的飄飄欲仙。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晃動,我意識模糊,連雀兒的喊聲都聽不分明。但那蛇精病老頭子還不肯罷休,惡狠狠道:“你中了我枯木鬼的獨門奇毒‘紅顏枯’!我要你在一個月內,帶莊七弦去枯木山莊,令他與我的孫女枯木春成親!如若不然,你拿不到解藥,必會齒落骨鬆,急速衰老而死!”
我在聽到“死”字時,又突然想念起夢裏的黑衣人來,可他在哪裏呢?我不能遏製的嗬嗬傻笑,那老頭猛然一把推開我,我踉蹌著快要摔倒,一個白影飛晃過來扶住我,我對他笑道:“太好了,我在夢裏,又能看到他。”
可惜,天不遂人願,我什麼也沒夢到。
我清醒後,已回到了租住的小木屋裏,雀兒正一臉哀戚的望著我。
“姐姐,你完蛋啦!”
“呸呸!”我一翻身骨碌坐起來:“我哪裏完蛋啦?”
雀兒給我搬來家裏那麵缺了角的銅鏡,我迷惑的一眼瞧過去,隨即尖叫出聲。
鏡中的人滿頭白發,連眉毛嘴唇都是白色的,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在麵粉缸裏打過滾。我以前的長相,至少也算個清秀佳人,此刻這這……我可不想當白發魔女傳裏的練霓裳啊蒼天大地!
我欲哭無淚,雀兒道:“昨日劫持你的人,推開你之後就跑的無影無蹤。莊少俠背著你,在城裏找了好久,也沒找到他。他說你沒得救了,讓我為你準備後事。”
“莊少俠?莊七弦!他在哪裏?”我激動的跳下床。
枯木鬼威脅我的話,我這下可全想明白了!
【三】求你去當枯木春的上門夫婿
我找到莊七弦時,他正躺在青州最奢華的客棧客房裏啃雞翅膀。
他一身白衣,斜靠在滿堆錦繡絲被上,雙手油乎乎的。看到我進門後,笑道:“來來,反正我們都活不長久,不如及時行樂!這紅燒雞翅膀特別美味,你要不要嚐一個?”
我又很沒骨氣的怔了怔。因為他即便這般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依舊一身風華,俊美無邪。特別是他那雙墨石似的黑玉眼,笑時微微上挑,既紈絝又魅惑,令我很快想起了那句詩:桃花依舊笑春風。
都說紅顏禍水,他雖不是紅顏,可也足夠禍水,難怪會被枯木鬼的孫女看上,惹怒那個用毒的魔頭!可他們鬧歸鬧,不能拉我這個無辜的人墊背啊!
我七繞八拐的道明來意,無非就十三個字:求你去當枯木春的上門夫婿吧!
他麵無表情,手嘴不停,啃完了一盤雞翅膀後,才歎口氣道:“實不相瞞,我早就身中劇毒,現在內力全失,隻剩下劍法可勉強一用。去枯木山莊路途遙遠,江湖上想要我命的人又不計其數。萬一我在路上就……”
他以手當刀,比在自己脖子上,“哢嚓”一聲,而後翻著白眼吐出舌頭裝死,樣子特別滑稽可愛。
我忍不住笑出聲,盯著他問:“不管結果如何,我總要試一試!莊少俠,你有什麼條件?”
他微微歪著頭,凝視了我半晌方道:“這一路上,你要好好服侍我!我讓你站你就站,我讓你坐你就坐,不能反駁我不能惹怒我!要做飯給我吃要洗衣給我穿,我想睡覺了你要哄我睡覺我不想走路了你要背我走路,總之呢,唯我獨尊,你莫敢不從!”
我瞪圓眼睛張大嘴巴,心裏怒罵:真麵目露出來了吧?別看你丫長的人模人樣,一副牲畜無害的少俠範兒,其實就是個壓迫狂!為了活命,我忍!
“這多大個事兒啊,哈哈哈!”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莊少俠還有別的條件麼?”
“你須得每日都唱歌給我聽,我點什麼小曲兒你唱什麼小曲兒,要令我每日都開開心心的!”
我望著他俊美的臉,握緊拳頭,真想一舉撲過去掐死他:當老娘是賣唱的啊?還點什麼唱什麼,小心我每日學作獅子吼,吼聾你!
我皮笑肉不笑,佯裝嬌羞:“矮油,莊少俠,人家不會唱歌啦!”
他雙眸亮晶晶的,展顏一笑:“我點的曲子,你一定會唱!”
他帶著笑意的黑眸深若寒潭,似要將我整個人都吸到他的眼眸裏去。我心跳咚的漏了一拍後,即刻像揣了隻兔子在胸口似,蹦蹦蹦的跳起來。
呸,大男人長這麼美的眼睛做什麼?禍水!我暗罵一句,成功讓自己的心跳恢複平靜:“不論成敗與否,我都要先謝過莊少俠的救命之恩。”
我向他屈膝一福施禮,站直後忍不住笑道:“莊少俠你既然性命堪憂,此行去枯木山莊,也並非是件壞事。你若和枯木小姐成親,以枯木鬼的本領,定會解了你的毒。之後,你和枯木小姐鸞鳳和鳴舉案齊眉,該是樁多好的姻緣。”
莊七弦目光灼灼,緩緩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當紅娘拉紅線的潛質!”
紅娘?我怔了怔,暗暗偷笑:如果枯木春是個母夜叉,我就更開心當你們的紅娘了!祝你們一定要在一起,然後你天天跪搓衣板頂洗臉盆,從此躋身奶爸行列走上人生巔峰,哈哈哈!
【四】不如我們來聊聊人生
我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回到家。
雀兒一聽我說明日啟程,和莊七弦同路奔赴枯木山莊,許久後方遲疑道:“出了青州,就沒有賣糖葫蘆這樣的悠閑日子過了。”
“這地方有什麼好?”我收拾著幾件舊衣裳,滿懷憧憬:“枯木山莊離長安很近。等我解了毒,咱們就去長安,見見大世麵。”
“可是,現今三十六州,隻有青州不受……不受武林大門派的管控。外麵的江湖腥風血雨,我們……”
“我們又不是惹事的人,你就放心吧!”我打斷雀兒的話,拍拍她的肩膀:“委屈你跟著我受苦了。”
雀兒不再吱聲,我雖岔開了話題,心裏卻明白的很。她口中的“武林大門派”,便是第一樓。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和雀兒住在這小木屋裏,以賣糖葫蘆為生。在這之前,我是誰?我在做什麼?這一年來,我無論怎麼想,腦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不踏出青州,我將永遠沒有機會知道我想知道的答案。
望著銅鏡中一頭白發的自己,我暗暗發誓:不論莊七弦有挑剔,多難相處,我都一定要忍下去。忍到自己到達長安的那一天!
可和他相處僅十天之後,我就涕泗橫流的悔不當初了!
因為,他根本是個蛇精病加變態加懶豬加吃貨加二貨再加蛇精病!
白天趕路時,他不許我和雀兒出馬車廂,也不許我們打開車廂窗戶,更不許我們說話,蚊子似哼哼都不行!我被顛的暈車,想下馬車休息一下他都不肯,還拉長臉罵我:“讓你早飯不要吃那麼多,你偏要吃!活該!暈車也要忍著!”
兩根油條那叫多?如果我的目光可以變成筷子,我真想夾住莊七弦,將他擰成一根油條放油鍋裏炸了!
晚上終於不用趕路了,我累的一動都不想動,他的事兒卻來了!
他公子爺似的往床上一躺,帳幔一拉,然後就指使了開。
“那個誰,煮碗參湯來,要多放糖!”
參湯裏放糖?豬也不會這麼吃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