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女人在廚屋烙大餅,厚厚的一摞,放到箝字裏,用布蓋嚴,防止熱量散失。估摸兒子該放學了,女人拿出雞蛋,打碎,攪開,撒上鹽,蔥花,等鍋裏油熱了,“吱溜”澆在上麵,攤了個圓圓的雞蛋餅。焦黃焦黃的,外酥裏嫩,蔥香撲鼻,兒子正好進門。
“王喆,洗手吃飯。。。。”
女人顧不上抬頭,把雞蛋夾到一張大餅裏,又忙著燒湯。叫了一聲,沒人應,女人再叫,還是沒動靜。女人納悶,回過頭,兒子低著頭,瑟縮著站在當娘的身後,滿頭滿臉都是血。
“怎麼了,這是?啊?傷著哪了,哪個兔崽子幹的?我找他去!”
女人大驚,放下手裏的活,急赤白臉地把兒子拉過來,心疼得直跺腳。兒子躲閃著母親的手,好像怕把血汙沾到她身上。
“哎呀!娘,我沒事,我把支書家兒子拍了。”
“支書家兒子?拍了?拍哪了?”
女人先還沒醒過味來,後來才明白兒子身上的血是別人的。
“用磚頭,拍腦袋上了。。。。。”
“你。。。。。。。”
女人臉色陡變。
“你打他幹啥,下手還那麼狠,出了人命咋辦?他人呢?”
“還在街上躺著,可能。。。。。。死了吧!他說你破鞋,說我爹是活王八,我就想弄死他!”
“你這個小兔崽子。。。。。”女人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怪異的呻吟,像哭又像笑。
“他死了你也活不成!知道不?老天爺,造孽呀!你要死了,我可咋活呀!你這個天殺的,還有你那個不中用的老子,你們倆氣死我得了。。。。。”
女人帶著哭腔,連說帶罵,越說越急,渾身哆嗦,血往上湧,一眼瞥見廚屋的笤帚,不由分說,拿起來照著王喆劈頭蓋臉就打。做兒子的不吭聲,也不躲閃,很倔強地站在那裏,任由當娘的打罵。
女人打了一陣兒,累了,把笤帚仍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嘴裏兀自還罵個不休,聲音卻漸漸小下去,最後隻剩下喘粗氣。王喆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娘倆就這樣,一個站,一個坐,許久,誰也沒說話,時間仿佛停止了,空氣都變得凝滯起來。還是當娘的先沉不住氣,她咽了口吐沫,用手撫撫胸口,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呆在家裏別動,我去看看,他要是沒死還好說,要是死了,咱們一家都別活了。。。。。。。”
女人說著,嗓子一哽,眼圈又紅了,趕緊撩起衣襟來擦擦眼角。兒子偷偷看娘一眼,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