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段是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的睡眠最深沉的時候。
在高橋旅團督戰的參謀軍官鬆井已經適應了高橋旅團鬆鬆垮垮的作風,料想太陽曬不痛屁股這幫老爺兵是不會動窩的,於是這會兒他正扯著大鼾睡得香甜無比。
一陣尖銳的緊急集合的哨音穿透黑幕飄揚在整個營地上空。
鬆井潛意識中聽到了這個哨音,他以為自己的在做夢,沒有理會。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外麵傳來士兵們緊急奔跑踏動地麵的顫動餘波,鬆井畢竟是受過專業教育的職業軍人,他立即清醒過來,“不對,這是部隊在緊急調動。”
他急忙起身,趕緊收拾好自己的行裝後衝到了帳篷外麵。
大部分的帳篷裏已經沒有人,營地西麵的空地上傳來低沉的口令聲,那裏影影綽綽已經站滿了士兵。鬆井一驚:“什麼時候高橋旅團的士兵行動這麼果決?”
等他趕到集結地的時候,高橋旅團全體人員已經整裝列隊完畢,甚至作戰指令已經下達下去,士兵們在夜幕中目光炯炯,仿佛要刺穿黑夜的籠罩。一向公子哥表現的高橋真浩依然衣著整齊,他戴著雪白的手套站在隊伍的對麵,見鬆井急匆匆地趕來,他也沒有過多的指責,隻是淡淡地說了句:“鬆井君,你遲到了五分鍾。”
一向自詡精英的鬆井頓時大囧,他麵紅耳赤地向高橋真浩一鞠躬,“對不起,大人。我犯錯了。”
高橋真浩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揪住他不放。而是一反常態地很正規向他通報:“鬆井君,軍情緊急,你來遲了,我隻好先下達了這次的作戰指令。現在,我們要向對麵的保安第五旅發起總攻。”
鬆井心裏一驚:“旅團長,對麵的中國軍隊並沒有傷筋動骨,他們的戰鬥力也沒有明顯下降,現在並不是發起總攻的最佳時間。”
高橋真浩搖搖頭:“不,鬆井君,恰恰相反,現在是發起總攻的最佳時機。如果你擔心安全,可以在後麵幫助我協調一下後勤工作,前麵有我就夠了。”
這是對軍人最大的侮辱。而且這個侮辱還來自最讓人看不起的高橋旅團。鬆井的臉當即漲紅起來。
他很認真地對高橋真浩說:“大人,既然你下定決心了,請讓我帶前衛部隊負責衝鋒吧。請告訴我具體的作戰方案,這次仍然由配屬的南京政府軍(偽軍)擔任第一波攻擊任務嗎?”
不能怪鬆井這麼問,高橋旅團一直都是這麼幹的。衝在最前麵堵槍子這種活曆來他們都是推給偽軍的,至於大阪的小夥子們,當然負責在後麵給他們鼓勁加油了(譬如用刺刀逼著偽軍們往前衝)
高橋真浩搖搖頭:“不,這次行動必須要果決,不能給對麵的中國軍隊留有任何反應的機會。所以高橋旅團會擔任主要攻擊任務。配屬的兩個偽軍師負責左右側翼攻擊。”
鬆井一愣,有點不確定地問:“大人的意思是圍三闕一?這種仗隻能打成擊潰戰,沒有什麼戰果的。還是大人另有其他安排?”
高橋真浩點點頭:“這個中國江蘇的保安第五旅一直是南京派遣軍方麵的一根心頭刺。已經圍剿過很多次,但始終效果不佳,反倒出現越打這個邢得誌勢力越大的勢頭。讓參與圍剿的將軍們和幾支野戰部隊都很沒有麵子。我們這次圍剿大獲全勝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所以我們做事要給其他人留有餘地,不能表現太強悍,讓其他人失了臉麵。這一仗,我們大成擊潰戰就好了,至於其他的,就留給其他人去處理吧。”
鬆井恍然大悟,果然是東京的公子哥,想問題就是通透。這個保安第五旅這次明顯是敗了,但他以往戰功赫赫,讓好幾支中國派遣軍方麵的主力部隊都铩羽而歸,沒有完成作戰目標。但這次最讓人瞧不起的高橋旅團卻一戰定乾坤,一戰就擊潰了保安第五旅,這個戰績任誰也挑不出刺來,犒賞自然豐厚。隻是高橋旅團如果打的太過精彩,以前參與過圍剿的幾支主力部隊該怎麼想?他們可不認為小醜一般的高橋旅團會比自己強。這就是人心!
高橋真浩既然已經贏得了麵子,他就不想失去裏子,要讓大家心理都過得去,唯有表現出自己打得很吃力才行。雖然擊潰了保安第五旅,但也無力再戰,隻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之夭夭卻無可奈何。
想通了這節,鬆井對高橋真浩頓生敬佩,這個公子哥明進退,知厲害,實際上比一般隻曉得打打殺殺的將軍強太多。
鬆井對高橋真浩的態度明顯敬重起來。
他跟在高橋的身後向車隊走去,有點不明白的請教:“大人,明明這幾天對方一直和我們針鋒相對的作戰,怎麼突然之間就會敗了呢?我們好像沒有取得實際的戰場控製權啊!”
高橋真浩淡淡一笑:“不管帝國還是中國的軍隊,采用的都是枝幹式或金字塔式的指揮結構。前幾天他們能打那是有個強有力的指揮機關在調動全局,一旦這個指揮機關沒了,底下的人自然會無所適從,士氣盡喪,一哄而散。這種時機我要抓不住,萬一有漏網的指揮人員出麵重新整合隊伍,那時候就會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