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寧浩:電影是我對話內心的方式(1 / 3)

今日人物

作者:陳亦佳

一覺醒來,陽光早已透過霧蒙蒙的空氣照進窗戶。19歲的太原市話劇團舞美寧浩,慢悠悠起床,懶散地遛到單位簽個名字,然後扔下筆,無意識地上街溜達。路人不多,空氣中散發著1990年代的疏冷和漠然。

出生於太鋼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的寧浩,喜歡畫畫。中專畢業之後進了話劇團,也算是文藝工作者——雖然話劇團一年也排不了什麼戲,所有人都閑著,而他不過是跟著師傅繃布,描自己都覺得不好看的舞台布景。

“離開,必須離開。”寧浩自言自語。念頭一旦出現,就兀自生長,無法掐滅。很多年後他用弗洛伊德解釋自己的出走的必然:“隨著成長,一個人會慢慢形成自己的精神力量,這種力量躁動不安,如果沒有一個恰當的出口,往往會轉變成暴力或者性。我是被這股力量裹挾離開的,雖然我不知道它到底要到達何方。如果當時我沒有離開,那麼現在我可能接了師傅的班,當然,更有可能變成古惑仔。”

寧浩買了去北京的火車票——這是離太原最近的大都市,中國的文化中心,比起相對保守的中型城市太原,總歸有更多新鮮的東西等著他。那是1997年。他決定去讀書。

空房間總能開扇窗

先是在北京師範大學藝術係學習導演。畢業的時候,他自費拍攝了自己的畢業作業短片《星期四、星期三》,獲得了當年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導演獎和中國大學生電影數碼媒體競賽銀獎。當時他和電影學院畢業留校的方剛亮合租房子,偶然在家看了《星期四、星期三》之後,方剛亮拍拍寧浩:“你可以做電影導演。”

既然如此,那麼,繼續上學。寧浩又上了北京電影學院圖片攝影專業。在電影學院,他認為自己最大的收獲就是“拿一個學位,並且相對安靜,可以去思考幹什麼”。

之前他在MTV做記者,後來順勢變成了MV導演,這也成為他多年間穩定維生並有盈餘的活計。畢業前,他把自己一直在寫的劇本《香火》給老師看,老師說本子不錯,咱們找投資把它拍出來吧!老師給他介紹了一位在電影學院進修的儒商,兩人在燈紅酒綠的KTV包廂陽春白雪,一樣理想主義文藝情懷的儒商激動地拍板:“我來投錢,你不用操心!片子出來了,咱們就出國參展去!”

寧浩跑到中關村買了個便宜的DV,拉了幾個同學充當演員,春節前直奔山西外景地。馬上開機的時候,老師來了電話:“因為國家的一些規定,投資方撤資了。先緩緩,咱先找錢,明年再拍好嗎?”

劇本裏的時間背景是春節,拖下去就沒法複原當時的氣氛了。而寧浩更糾結的是滿腦門洋溢的創作激情,錯過或許就不再來。“真是暗自慶幸前期花錢就很省啊。”他咬咬牙,把自己當MV導演攢下的15萬拿了出來,心裏狠狠地罵自己:“誰叫你喜歡啊,活該!”如期開機,從初一到十五,拍完了片子。

回到北京,悶頭粗剪了一個3小時的電影,未及仔細打磨,非典爆發。什麼也做不了,寧浩每天就是跟女友隔著電影學院的校門打打羽毛球,消極等待未知的未來。“因為非典,畢業答辯也取消了,連畢業證都是學校隔著柵欄給我們一本本扔出來的。”

哦,對了,其間有個香港人來找過寧浩,點名要求看《香火》。“嘿,我連剪都沒剪完,字幕都沒有,哪好意思給人看啊。推辭了半天,拗不過,還是給他看了。他也聽不懂山西方言,我就給他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解釋劇情,都不知道他看懂沒看懂。而且因為趕飛機,他看一半就走了。”

懂電影的人或許並不需要看完。在語言和半截電影之中,這個香港人看出了“有意思”。

幾個月後,在電視劇《中國式離婚》劇組當執行導演的寧浩接到一個香港長途:“我們想推薦您的《香火》去參加瑞士洛伽諾電影節。”做電視劇找不到感覺正鬱悶,想到能隨著自己的片子出國見識見識,寧浩馬上答應了。

“我後來才知道,一旦參加了一個電影節,它就進入了一個我也不明白的自動周遊世界各大電影節的程序。”《香火》帶著它的導演,懵懵懂懂漫遊在各大電影節的征途中。最終,它獲得東京銀座電影節大獎,獲得香港國際電影節亞洲DV競賽單元金獎,被香港藝術中心授予2004年最佳電影,也是聖賽瓦斯蒂安、溫哥華、慕尼黑、馬尼拉、悉尼、加州、台灣南方影展等其他七大國際電影節的評委會入選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