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身有負累不輕狂(1 / 1)

人世間

作者:黎海濱

夜讀《聊齋》,讀到《狂生》的故事,心弦突然被撥動。

濟寧有個狂放不羈的書生,家貧如洗,很愛喝酒。新上任的刺史喜歡喝酒,常找狂生對詩飲酒。倆人在清風明月中吟詩,觥籌交錯裏共醉,成了一對兒酒友。

很快,方圓幾百裏都知道狂生是刺史身邊的紅人。一些有冤屈、要打官司的人,給狂生送點酒肉,請他幫忙在刺史麵前說情。狂生講義氣,常利用與刺史飲酒對詩的機會,巧妙地替人講情。頭幾次,刺史給了狂生麵子,次數多了,刺史有些煩。

一天,狂生又在刺史麵前替人說情。刺史冷笑,不置可否。狂生頓時狂勁大發,縱聲大笑說:“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你直說嘛,擺什麼譜!”刺史發怒:“你怎敢如此無禮,難道不怕我將你全家滅門嗎?”狂生聽後,拂袖而去,撂下一句硬話:“窮秀才無門可滅!”幕僚告訴刺史:狂生連家都沒有,寄居在城牆的過道上。刺史下令,不準狂生住在城牆上。

狂生無處棲身。以前那些受過他關照的人,籌錢購買了一塊地,建起兩間瓦房,幫助狂生娶妻並搬進新房。狂生喜出望外,打量著自己的新家,歎息說:“我現在有門可滅了!”此後,他每次見到刺史,低頭彎腰,畢恭畢敬。

你瞧瞧,這個狂生無牽無掛時,恃才傲物,不把地方官放在眼裏。待到他擁有了鬥室薄田,有了家室之負累,就有所畏懼,不再輕狂了。

其實,我們大多數人都像故事中的窮書生一樣:年少時,身無負累,惟我獨尊,輕狂傲慢;一旦成年,步入社會,一次次碰壁,遍嚐生活的艱辛,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是生有翅膀的鳥兒,而是一隻背著重負的蝸牛,在地上爬行。

人生在世,必須負重而行。愛是負累,家庭是負累,事業是負累,名譽、地位、金錢、貪欲等等,更是沉重的負累。我們一出生,肩頭就有一份將來贍養父母的義務;上學了,我們必須“天天向上”,以免輸在起跑線上;待到愛情到來,我們又要對這份愛負起責任;結婚成家之後,我們身上的負擔就更重了。此外,我們還得工作,為事業打拚,對自己的同事、朋友、員工、上司乃至客戶負責……

我們背著重負,像那首流行歌曲《蝸牛》所唱: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重重的殼掛著輕輕的仰望/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點乘著葉片往前飛/讓風吹幹流過的淚和汗/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身有負累,哪能輕狂?

(何莉薦自《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