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星雖然一夜沒睡,但精神看起來還是滿滿的。坐下來後,小葉對他說:“薪酬昨晚就到賬了,老規矩三分之一捐到了世界各地的孤兒園。三分之一是我們所有工作人員的工資,也已經全部分發下去。剩下的三分之一還在你的戶頭裏。“
顧家星似乎有點懶得去聽了,一邊整理上課要用的書,一邊對小葉說:“小葉,這三分之一的錢全歸你吧!“
小葉的心一緊,脫口就問道:“為什麼?”其實他是知道為什麼的。
顧家星轉過頭,正視著小葉說:“這是最後一單!”
小葉很生氣,顧家星很少這樣對他說話,他也知道顧家星每當這樣說話的時候便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他的主意,小葉知道無可挽回,把書往地上一摔,課也不要上了,向課室門口走了出去,剛好遇著教授進門,教授連叫了小葉三聲,小葉卻一句的沒搭理便消失在課室的走廊裏。
顧家星心裏明白這個老搭檔,這時候安慰他是白費的,自己隻能當沒事發生地整理好書準備上課。
坐在顧家星身後不遠的詩雅完全看見了這一幕。
傍晚時分放學,顧家星的心情顯然非常好,親自為詩雅開車門,並第一次開口問詩雅要去哪裏吃晚飯,而不是隻是像平常一樣,冷冰冰地把詩雅直接送回家,有時連“再見”都沒說一聲,微笑一下就開車回寓所。詩雅有點受寵若驚,說道:“要不我請你吧?坐了你這麼久的順風車,我應該請你吃頓飯的。”
顧家星笑道:“可以,但不是今天,今天我請,今天是我的新生日,你陪著我,我就已經很高興。”
詩雅驚奇道:“什麼新生啊?能使你這麼高興嗎?”
顧家星道:“先上車再說吧!”
一路上,顧家星異常雀躍,詩雅感覺到,這是一個很單純可愛的男人,同樣也是一個心靈孤單,內心有著比平常人多的一份心傷的男人,每一個揭開顧家星心靈的人都會願意全心全意地去愛護他,這個強大的男人,可以吞沒全世界,但他卻需要一個小女人去嗬護。詩雅不禁偷偷地看了一眼顧家星,夜色中這個英俊的輪廓,一切也絕美,顧家星太優秀了,也太完美,誰能夠成為他的女人肯定會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詩雅想到這裏,突然有種要投進顧家星懷裏的衝動,卻硬生忍住了,隻是一瞬間,她的目光從剛才的熱切再次轉向冷漠,如冰一樣冷漠。
汽車停在了一家高級的酒店門口,兩人上到酒店的西餐廳共進晚餐,燭光下,兩人用餐過後,詩雅用餐巾輕輕地拭幹了嘴唇,說道:“現在該可以說你的新生了吧?”
顧家星笑道:“我的新生就是我可以做一個普通人了。”
詩雅說道:“是的,你太優秀了,一直就不是一個普通人。”
“不,我一直就是一個普通人,我所追求的東西都是普通人應該有的東西,隻是一直以來我似乎都與這些東西無緣,於是乎就隻能追求一些連普通人都沒有的東西。”
詩雅說道:“所以你就因此不再普通了。”
顧家星此刻其實很想把所有的喜悅都告訴詩雅,很想很想,一直以來他都需要有一個聆聽者,歲月可以一個人自己過,但沒有知音,生命是殘破的,寂寞的。顧家星已經迷醉,盡管佐餐的紅酒還在高腳杯裏滿滿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顧家星說道。
“去哪裏?”詩雅問。
“去到你便知道!”
兩人重新上了車,顧家星啟動引擎,一直開了四小時的車,車子停下來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顧家星和詩雅下了車,詩雅抬頭一看,一個類似學校有點斑駁破敗的建築物出現在眼前,門口赫然寫著幾個紅色大字:翰洋福利院。
“可笑不?”顧家星說,“一個最缺家的人,名字裏卻有個‘家’,這也太諷刺了吧?”
“家,這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嗎?”詩雅聽了有點傷感,看著頹敗破落得觸目驚心的福利院,不由得關切地問顧家星。
“是的,想聽我的故事嗎?”
詩雅點了點頭。
“我一出生便在這裏,沒人告訴過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從來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有時我想也許我是從孤兒院的石頭縫裏滋生出來的,我從來不知什麼是愛和家庭,雖然那些可惡老保姆老說我們是一個大家庭,但誰也沒真正把握融入去過,我一直早熟,覺得那些孩子太幼稚,一直受排斥。那時,我總覺得吃得不飽,冬衣總是破洞的,單薄得要命,那些老保姆卻還整天對我指手劃腳,稍有犯錯就那藤鞭抽我,有一天早上喝粥,粥是臭的,我已經喝了一個月的臭粥,我再都忍無可忍,死活不喝,我晚上偷偷去見院長,告發那些老保姆中飽私囊,院長開始很正義,老保姆被當麵訓斥,並扣三個月工資,沒想到一個月後,校長就悄悄向那些老保姆下達任務,要求狠狠地給我一次顏色看,這是我後來才獲知的,因為克扣口糧的主要謀劃人就是校長,當時隻為穩住我,因為他知我的個性,若然在他麵前得不到伸張正義,那我一定寫信告到他上級那裏去,校長是對的,我一定會這麼做,以前我在院裏經常被高年級的大個子打得口青臉腫,屢次向校長投訴,校長無力製止,我就直接告到他上級那裏去,後來他被點名處分,我知道他心裏一直有氣,知道我絕不是他轄下的一個順民,我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狠毒,讓老保姆在午飯時給我一碗臭湯,興許是老保姆的屎尿或洗腳水吧,我一看知道不妥,死活不喝,那個和校長有一腿的老保姆狗仗人勢惡狠狠地撕開我的嘴,其它幾個保姆把我的手腳按住,硬生生把一碗臭湯往我喉嚨裏灌,我要緊牙齒,卻被弄得滿口流血,血連臭水一起流進了胃裏,末了,我還受到院裏的通報,被罰站操場,除非我向幾個老保姆公開道歉,否則就要在操場站一整天。想我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那時的操場的雪積得很厚,我隻穿一件單衣,鞋子被要求脫去,隻有一層薄得要命的襪子,我寧死不屈服,一直站到午夜,先是腳底沒了感覺,後來全身都似乎不屬於自己的了,再後來我隻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我以為我死了,醒來時我卻獨自一個人睡在院裏一間黑暗雜物房裏,這是我看了許久許久才認出來的,床是我的床,大概是誰幫我移過來的吧,我隻覺我全身都被凍傷了,身上火辣辣的,我知道我是發著高燒。突然,門開了一個縫兒,外麵的光照了進來,從門縫處推進來一碗粥,然後門就被關上了,我知道那個家夥肯定是怕我得的是什麼傳染病,我也知道自己是被安置在這裏等死的,當時我真的想就此死去算了,但我不甘心,我還沒長大成人啊,我還弄不懂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我還沒離開過這個院裏的四堵牆,我還要報仇,四個老保姆,可恨的麵目猙獰的院長,將我所受的痛苦百倍還給你們,我現在死了,我豈不是認輸了,這幫妖魔豈不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