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鬱維風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他使勁用手背揉了揉惺忪迷離的睡眼，神色木然，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眼中泛著若有若無的血絲，像是完全不知道周遭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頭看著你呢！”坐在一旁的死黨尚峰低聲提醒，想要把他從夢遊狀態拉出來。鬱維風這時才想起剛剛拍在自己背上的那巴掌肯定是這小子趁人之危，正準備以牙還牙狠狠地回揍他一頓。抬起頭時卻發現曆史老頭果然在用意味深長目光看著自己，看得鬱維風心驚膽戰。
這老頭是教中國古代史的選修老師，年近花甲身板卻健朗得很，老頭平時穿著舊舊的中山裝，談吐幽默，博學多才，渾身散發著或許隻有追溯到上世紀初的學者身上才有的傲骨與正氣，與現在那些西裝領帶油光滿麵腆著大肚子上電視台惡心觀眾的“磚家叫獸”有著天壤之別。但是老頭嚴厲的教學風格是在學校出了名的，對違反紀律的學生更是毫不留情。
一想到這，鬱維風正向尚峰揮過去的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端端正正地擺在課桌上，正襟危坐。
“最後麵那位同學，你來給大家評價黃巢起義如何？”顯然曆史老師並沒有聽到鬱維風發自內心對自己的讚美，臉上雖帶著笑意，但是鬱維風看來卻是藏刀之笑陰險異常。
全班同學的目光像是中學做磁感線方向物理實驗的小磁針，齊刷刷地指著這名可憐的同學。
鬱維風不由自已地往第一排中間的位置瞥了一眼，發現那熟悉的綁著馬尾的女生沒有向其他同學一樣反過頭來幸災樂禍地看著熱鬧，隻是伏在課桌上做筆記，看著那穿著白色衣裙的身影，鬱維風腦子像短路了一般，瞬間空白。
本來以他自己這點小聰明，雖然連黃巢起義發生在哪個朝代都沒印象了，但隻要胡亂編些什麼“這次起義沉重地打擊了封建統治者，是廣大被壓迫農民敢於奮起抗爭的體現，但這起義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之類的或許就能蒙混過關，這些都是初中背得滾瓜爛熟了的，成了應付老師和考試的萬金油。
“老師，我不知道。”鬱維風站了起來，很直接地坦白。此時他的腦海裏已亂成一鍋粥，想的都是重疊在一起的那個讓他心碎的身影，早已不在乎老頭會怎麼處罰自己。
“上課不聽課，天才都變豬腦殼。課後希望你能仔細研讀一下那段曆史，下周上課交一篇五千字的關於黃巢起義的研究報告給我，請坐下吧。”語氣平淡，連諷刺都是那麼輕描淡寫，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絲毫嗬責之意，這便是武俠故事中殺人於無形的招數。老頭殺人計劃大功告成後，轉過身去心滿意足地繼續投向曆史的懷抱。
鬱維風一直呆呆地盯著那女孩，卻始終不見她回頭瞟上一眼，霎時心裏一酸，渾渾噩噩地坐下來，悵然若失。過了良久，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對旁邊正萬般同情地看著自己的尚峰說道：“這幾天一直坐著一個古怪的夢，老夢到一個女人……”
“女人？讓我猜猜。”尚峰不知死活地打斷，繼續戲謔道，“嗯，是蒼老師，蒼老師，還是蒼老師呢？”
“蒼你妹啊！那好像是在古代，我和那女的騎在馬上，好像是在逃命，背後有一群穿著古代戰衣的人揮著兵器拍馬趕來……”鬱維風沒心情和他逗樂，沉浸在這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中。
“然後呢？”尚峰追問。
“沒有然後了，就這樣一直追一直追，最後就被驚醒了。”鬱維風回答。鬱維風使勁回想一下那坐在背後的女人，卻隻存在模模糊糊的印象。
下課鈴很給麵子地響了起來，鬱維風懶得再想這些破事，收拾東西離開教室。走出教室時故意往回瞟了一眼，看見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站在第一排那馬尾女生身邊，兩人言笑晏晏。鬱維風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嗒嗒滴著血。
一直到晚上，鬱維風心頭都籠罩著一片陰霾，悶得自己透不過氣來。想著那個紮著馬尾辮的可愛女孩，想著和她在一起陽光燦爛的日子。那個以前和他如膠似漆口口聲聲說這什麼天長地久與子偕老的女朋友許芳，上星期與自己提出分手轉身投入隔壁班一個“高富帥”的懷抱。
“什麼狗屁愛情！”鬱維風自嘲，心裏一陣惡心，坐在電腦旁查關於黃巢起義的資料準備曆史課上五千字的報告。鬱維風突然想到那時報曆史選修課也是因為許芳喜歡，自己就不管以前多麼對曆史無感義無反顧地走到曆史老頭的魔爪下。想不到如今，唉，已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