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緩慢邁出的步子在空中一提,像是早已知道楚騰會改變主意一般,單腳順勢轉了回來,笑道:“好!還是楚少爺夠氣魄,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作風。說句老實話,我家主人就是看上了龍虎鏢局建鏢多年,黑白兩道均有些名聲,一般盜賊不敢打楚家的鏢的主意,這才派小的來向少爺詢問一聲。既然楚少爺同意了,趙某這就回去稟告我家主人。”
楚騰拱手道:“承蒙你家主人看得起,龍虎鏢局必當不辱使命。”他知道這都隻是些客套話,自從上回龍虎鏢局總鏢頭楚義航走鏢被劫,丟了性命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脛而走,龍虎鏢局在同行中的地位是每況愈下。如果要再次打響鏢局的聲威,恐怕還得靠自己的不懈努力。人們常說江湖險惡,因為江湖本來便是個無比現實的地方,一切看你自己,有實力,江湖便是屬於你的。
趙二道:“至於押鏢日期,目的地點等具體事宜,我會再行通知,趙某先告辭了。”
楚騰和葛從周看著趙二離去的身影,各自陷入沉思中。葛從周是堅決不同意押這趟鏢的,他有著行走江湖十多年的豐富經曆,而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讓他產生一種直覺,這次走鏢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但是楚騰卻沒有聽從自己的意見,趙二言語中更是暗含諷刺之意,因此葛從周緊繃著臉,神情很不自然。
楚騰背著手在屋裏踱來踱去,嘴裏喃喃道:“這次走鏢關係到整個楚家和龍虎鏢局的名聲問題,隻準成功,不允許失敗!”雖是自言自語,但這話是有意說給葛從周聽的,表示自己內心的無奈與矛盾。因為如果不接下這趟鏢,難保不會被那趙二鑽了空子,混淆是非,在江湖上傳出自從楚義航死後,楚家人都是膽小之輩,不敢繼續接鏢之類的流言蜚語,這對元氣大傷的龍虎鏢局來說無疑會是雪上加霜。
所以,已經是箭在弦上的形勢,這趟鏢不得不接。這不僅僅是為了那豐厚的酬金,而是為了楚家龍虎鏢局的名譽而戰!
葛從周自然也想到了這點,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二弟已經決定的,那麼我自當會全力支持。葛從周雖然技藝不精,但是這一腔熱血加一身硬骨頭還是有的。無論這是不是已經精心策劃好的陰謀,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把我們怎麼著!”說到最後,眼眸中閃著明亮的光,仿佛又回到熱血方剛無畏無懼的少年時。
楚騰感激地看著葛從周,沒有說話,但是千言萬語也抵不過這一時刻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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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宜出行,嫁娶。忌破土。
看著這所謂的黃道吉日,楚騰在心底笑了笑,直到一千多年以後,無論是嫁娶埋葬出行建房,很多人還是習慣看黃曆選日期仿佛不根據這黃曆來便有災難降臨一般。但這所謂的預言到底有多少用呢?隻不過是給人一個美好的寄托罷了。
驕陽似火。趙二一路走來,後麵跟著四個大漢,挑著兩個朱紅色木箱,木箱似乎有些分量,那幾個大漢走得緩慢,額上的汗珠如豆,一顆顆地打在滾燙的地上,瞬間又和著黃土被蒸發得無影無蹤。
一行人走到楚府時,每個大漢都已汗流浹背,時不時用油膩膩的手臂往臉上使勁抹汗。楚騰吩咐身邊的幾個裝備齊全的鏢師趕過去接應,自己也大步流星地拱手微笑道:“趙先生,辛苦了,叫各位大哥一齊去府上喝杯茶水解解渴吧。”
趙二顯然不是習武之人,臉被曬得通紅,背上被汗水浸濕了一片,但還是不失禮節地回道:“多謝楚少爺了。這鬼天氣,還真是令人受不了。”
楚騰嘿嘿一笑,心裏暗道你走了這麼一會就受不了了,以後我們可得趕著這麼重的鏢物走個把月呢。
那幾個大漢跟著趙二進了會客廳,咕嚕咕嚕地連幹了好幾大碗涼水,又打了盆水暢暢快快地洗了把臉,在陰涼處歇息了一會。趙二走過去從腰間掏出幾貫銅錢,叫他們兄弟自己分去。那幾個大漢接過銅錢,向楚騰和趙二道了聲謝,便樂嗬嗬地離開楚府,嘴裏粗聲粗氣地叫喚著:“走,哥幾個又有酒錢了。”
楚騰知道這幾個大漢都是趙二臨時請來的“搬運工”,根本不可能從他們身上看出來曆,也更可以看出趙二行事謹慎,簡直說得上是滴水不漏。
但是楚騰既然答應了這次走鏢,心裏麵也不在乎那麼多,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知道趙二自然不會告訴自己那箱中到底裝的是什麼,便也懶得去問,直接跳到正題:“不知趙先生要我們把這鏢押到何處?”
趙二歇息了好一會,暑熱大減,心中的煩躁也煙消雲散,微笑道:“這趟鏢的目的地是濮州濮陽,楚少爺到了濮陽的悅來客棧後,自會有人來接應你。”
“濮陽?”楚騰脫口而出,心裏更是大吃一驚。濮陽不是半年後唐末王仙芝起義的地方麼?難道這批貨和王仙芝起義有關係?給王仙芝運鏢,那可是勾結反賊的大罪,倘若被官府知道了,別說振興龍虎鏢局了,整個楚家都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怎麼了?就是濮陽啊。”趙二見楚騰反應激烈,反倒被他嚇了一跳,不解地問道。就連站在一旁的葛從周也是疑惑地看著楚騰,濮陽隻是一個普通的縣城,押鏢去那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