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亞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是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阻止。他隻是緩緩抬起了頭,目光盯著世紀明珠大廳那用81顆夜明珠鑲嵌的吊頂上。眼中閃過一道如同大海平靜時一般,讓人心碎的淡藍色,隨後又緩緩的比起了雙眼,如入定的老僧,身上不帶一絲的人氣。
而那個被蒙奇高高舉起的年輕生命,終於在高點看清了那隱藏在鬥篷下,蒙奇的臉。蒼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就像是傳說中那行走在夜晚裏高貴而恐怖的吸血鬼。兩隻黑色如同日食時那滅了世界光芒的純粹瞳孔,加上像是剛吞噬完新鮮血液沒有擦拭幹淨的嘴唇。恐懼就像是瘟疫一般,從他年輕的心髒裏,瞬間侵蝕了他的全身,以至於,他連反抗都放棄了,隻是不由自主的盯著蒙奇的那雙眼睛,腦海裏不自覺的浮現出了一些奇妙的,被時間與光線交替放映的灰色畫麵。
是誰說,在死前那一瞬,你的腦海裏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你生命的全部。
是誰說,那個時候不要害怕,你隻是回歸到了母親的懷抱。
是誰說,每個人都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不用太過難過。
是誰說,當你闖過這片黑暗後,會再次見到曙光。
我隻知道,真的到了這麼一個時間裏,眼前的世界是模糊的,呼吸是急促的,腦海裏幻化出的畫麵也不是生命中的種種,而是那些藏在了心裏最深處,凶猛而出的一想到就會心痛的難以複加的記憶。
我隻知道,這個時候確實沒有了害怕,因為整個思想都已凝固,凝固在你最後看見的那個事物上。
我隻知道,這個時候真的不會有難過,因為你已經在緩緩缺氧的一個瞬間裏,忘記了難過是一種怎樣揪心的感覺。
我隻知道,黑暗過後,好像是沒有光的,那是一個更加黑暗的世界,沒有風也沒有隨處飄落的花瓣,有的隻是無盡的虛空,虛空到連你自己都會忘了自己,虛空到時光那穿梭過無數滄海的軸承裏,再也不會出現屬於你的唯一的光點。
對於卡繆來說,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不,或者是比世界末日更為恐怖的宇宙末日。作為世紀明珠保安隊長的他,每天的視察,是他必做的工作,隻是當他背著雙手,踏著如同心跳一般有節奏的步伐,走在世紀明珠二樓那如同畫展一般掛滿了世界名畫的走廊裏,正思考著什麼的時候,他看見了一樓大廳裏,那奇怪的兩人。
“黑色鬥篷,陰森白骨,嗜血王座!該死,是掌控了半個歐洲死亡領域的不死皇族!他們怎麼會到這裏來!”呢喃道,卡繆不自覺的又想起了他初次與他們見麵,令他在無數個夜晚裏哭喊著醒來的場景。
那時,他還是美國SAS裏最優秀的士兵;那時他還年輕,擁有著無數夢想與幻想勾畫的美好人生;那時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害怕;那時的他就如同剛出生的牛犢,敢與遠比他強壯凶狠的猛虎相鬥。
直到一次執行秘密任務,他帶領著一隻五人小隊,遇見了那個把整個身體都藏在了鬥篷下的男子。
“那時,似乎也是在這個花開璀璨,陽光明媚的夏日吧。”卡繆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柔和了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一些生命裏緩緩流動,卻在某個瞬間消失不見的美好回憶。隻是下一刻,他的臉色很突兀的變的蒼白了起來,如同在瞬間被人放光了全身的血液,帶著一種眩暈而虛弱的感覺,差一點就跪倒在了這用白色大理石,精心打造的可以反映出倒影的明亮地板上。
卡繆眼前的畫麵不停流轉,就如同那在老舊時代裏,一張一張放著的黑白色照片,每一張都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而那故事裏的主人公正是那個披著黑色鬥篷的如同惡魔一般的男子。
他似乎一直是在低聲的輕笑著,隻是每一次的笑聲下,都會有一個人倒地,與這個燦爛的連鮮花都不忍突然離去的世界徹底的告別。卡繆五人用盡各種方法,槍,刀,匕首,甚至是群毆,隻是那個男子應該就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魔,而他們在那個男子的麵前就像是一個由骨架與血肉搭建起來的布偶。雖然看似強大,但布偶就是布偶,當主人已失去了對布偶的留戀時,也就是布偶身損的那一刻。
“是他們,真的是他們,他們是惡魔啊,哦,上帝你到底在哪裏……”卡繆嗚咽著,跪在地上,淚水像是決堤一般,一顆一顆連成一片,聚成了河流,狠狠的砸倒地麵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當記憶中的某些畫麵被再次打開時,就如同拿著一把尖銳的刀,一刀一刀的切在柔弱而細膩的心髒上,那股劇烈的疼痛,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他不是讓你品味劇烈的疼痛,而是讓你感覺你似乎一時間突然的沒有了心髒這種東西。但那不停跳動的動脈卻會一直從那個已經空洞的胸腔裏,繼續抽著血液。那是一種空虛的如同飛鳥失去了翅膀,如同天空丟失了星辰,如同音樂家失去了聽覺,如同運動員廢去了雙腿,如同太陽光芒褪去後的無窮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