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於責罵他、討厭他的人來說,又有幾個人相信,任誌強孜孜不倦地發言,不是在維護他所在階層的利益,而是在守護整個社會的公平和正義呢?
2011年4月20日,任誌強通過微博透露,他剛接到上級的免職通知,不再擔任北京華遠集團董事長一職。但這是退職,不是退休。因為他還是北京市政協委員,同時還是上市分公司華遠地產董事長。退職後,任誌強有可能如數拿到2011年600多萬的年薪。當年他與華潤分手後,欠的年薪扣稅後也補發給他了。
2011年10月華遠地產董事會換屆,任誌強說他可能繼續連任董事長。不過,在我看來,即使老任不當這個董事長了,他也絕不會寂寞。他的時間更加自由,說話更加無忌憚了。我個人認為,保留老任的言說空間有著行業之外的象征意義。
地產商從什麼時候起被妖魔化了?
可能有些對地產商恨之入骨的人,連這個設問本身都不同意。不是地產商從什麼時候起被妖魔化,而是地產商本來就是妖魔。但在我看來,雖然這個世界可惡的事情實在很多,可恨的人也不少,但我不會認為中國哪個階層是妖魔,地產商也不是。
在我有限的認知範疇內,有的地產商資質平庸,才識淺薄,隻是幸運地踏進了地產這個暴富行業,否則最多做個小業主;有的地產商完全是仰仗權力關係而生存,離開了這些關係他就什麼也不是;有的地產商骨子裏就是個暴發戶、土財主,根本不懂現代管理為何物,卻狂妄到自認為無所不知,蠻橫專製到自以為就是神明的化身;有的地產商表麵上溫和寬厚,骨子裏卻是偽善陰綿,自戀到自認為是一個能降雨露的造物主,需要所有人對他感恩戴德;有的地產商充分體會到了財富的魔力,便以為所有人都是衝著他的錢去的,以施舍、恩賜,甚至戲弄別人為快樂。但也確實有一批真正踏實做事、值得尊敬的地產商,是真正有思想、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
還是說任誌強。2010年3月19日,陽光100在無錫舉辦了一次高峰論壇,任誌強演講完,照例被媒體擁到其他房間去采訪。老任座位上有會議組織者發的兩個小本子,工作人員正要幫著收拾,我說:“這本子老任應該不會要了,把他的包拿過去就可以了。”沒想到,采訪完,任誌強問:“我的本子呢?”有人順手將自己的一個本子遞給他,老任說:“還有一個呢?”記得這麼清楚。後來在飯桌上我跟他說:“傳說你年薪幾百萬元,兩個小本子你都要,真摳門兒。”老任說:“這兩個本子挺好的,可以給我女兒畫畫用。”
不是妖魔並不等於不會被妖魔化。誰都知道,城管人員抄無證攤販的三輪車,大多數時候隻是在履行職責,但相對於弱勢的小攤小販而言,執法者的城管就會被公眾塗抹上一層凶神惡煞的形象。地產商與城管沒有可比性,但在被妖魔化這一點上有共同之處。
前麵說,地產商的罵聲,伴隨這一階層的崛起而生。地產商的崛起,是1998年房改以後的事。1992年、1993年的房地產熱,也曾催生了一大批房地產開發企業,但由於他們是過熱的產物,大多曇花一現,而當時商品房還隻是小眾的奢侈品,沒有麵向大眾,所以不足以支撐一個群體的崛起。不過,地產商也並非1998年房改就迅速贏得惡名,即使到2000年,多數老百姓也沒有接受商品房的概念,不知道住房商品化對自己的將來意味著什麼,更無從恨起商品房的提供者。
地產商的妖魔化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房價不斷暴漲與民眾巨大失落的產物。有些居民,收入增長緩慢,房價年年在漲,他發現自己永遠也買不起房,怨恨頓生;有些居民,收入增長還比較快,但房價基數大,一漲就是幾十萬元,怎麼也追不上,就像中國算是全世界GDP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但要趕上美國的GDP總量,還得快速增長幾十年才行,因此要對地產商產生不滿。
老百姓的不滿要表達,當然也可以針對房地產,但房地產是個物,你罵它,就像對牆壁大罵一樣,雖然也可以解氣,但還不夠。轉移到對物化的房地產開發企業是自然的,而轉移到作為住房提供商的地產商(人)則是必然的。
很多老百姓也知道地產商是製度的產物,而製度是政府部門製定的,但他們對政府部門最多隻是腹誹而已,怒火還是要針對地產商。轉型期的社會,住房和房價並非居民不滿的唯一來源,但它的價值量最高,必定是主要來源之一,而且老百姓會將對其他地方的怨怒也一並發泄到地產商身上。怨怒多了,妖魔化就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