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月喝得很急,敬酒的人也隻多不少,一杯接一杯下肚,她隻覺得自己踩在雲端,身子輕飄飄的,渾身發燙。她趁空檔站起來,堅持著走出去透氣。
剛剛走出去不遠,便倒在地上吐了一地的汙穢,見到追隨上來的穆亦修,苦笑道,“你不知道,我也是酒量淺的。”
穆亦修抱起她送到馬車上,命人送回王府。再回來時,林言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他摸摸她的頭,道,“沒事,已經叫車夫送側妃回去了。”
穆亦城冷然地看了眼穆亦修,卻沒有說什麼,低頭與安榮交談。也隻有這種空檔時刻,穆亦城才敢與安榮交談幾句。
安榮壓下心中怒火,“當下太子選定,靖王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心底指不定有什麼盤算。你左右也沒個幫手,又出了東宮那事,局勢對你十分不利,朝中沒一個敢公然站到你這邊的。”
“舅舅說這些做什麼,父皇大壽,我們好好喝酒便是。”穆亦城冷眸中平添笑意,好戲要慢慢開場。
雲妃和蓮妃分別坐在皇上左右下首,冷目對望,竟是蓮妃更勝幾分。蓮妃朝雲妃舉杯,雲妃淡淡笑著回應,一派和諧景象。
兵部尚書踏著虛浮的步子走到穆亦修麵前,麵色緋紅,醉醺醺道,“王爺,小女,小女向來不懂人情世故,還請王爺多多擔待。”
“王妃純善可愛,本王愛護至極,還請尚書放寬心。”
兵部尚書笑著點點頭,又深深看了眼林言,歎息一聲,囑咐道,“沒有父親在身側,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王爺,不要似曾經貪玩好耍,頑劣難訓。”
林言聞言,眼角濕潤,久別生情,她喜歡王爺,卻也貪念在尚書府的日子,“父親,女兒記住了。”
“記住便好,記住便好。”兵部尚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有悲壯之意,趁人不注意之時悄聲對穆亦修道,“王爺要記住對臣的承諾。”
穆亦修也給自己倒了杯酒,莊重嚴肅向他敬酒,“尚書放心。”
兵部尚書又大笑,搖搖晃晃著走了,林言想上去扶一把,被穆亦修攔住,“自有宮人攙扶,王妃不必憂心。”
果然兩位宮人扶住兵部尚書,林言坐下來,眼角的淚痕依然清晰。什麼時候,自己也開始落淚了?林言趁人沒有察覺趕緊擦去。
宴會散去,人走茶涼。熟不知,暗地裏又有多少洶湧藏起危險,隻等一個時機。
皇上醉倒,躺在雲妃身側,雲妃卻輾轉反側睡不著,她的腦裏全然是蓮妃那張得意的臉,她有什麼好得意的?現下宮中雖是她二人分占鼇頭,然而皇上大多是偏向雲宮的。
雲妃坐起來,推開門,宮人趕緊提燈站起來,“雲妃娘娘。”
“怎地在宮中從未見過你?你的領事是誰?”雲妃疑惑地問道。
宮人行禮回道,“奴婢是張領事今日從浣洗房提拔過來的,還從未見過雲妃娘娘。”
雲妃一聽浣洗房,淺笑,“想來你是有本事的,浣洗房到這裏,花了你多少心思?”
宮人嚇得額頭直冒冷汗,“雲妃娘娘贖罪。”
“不過一句話就嚇成這樣,倒平白辱了你的才智,也是個不成氣候的。罷了罷了,起來罷。”雲妃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想起自己剛入宮時,蘭妃也是這樣說自己的,她苦笑,這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呢?她不仰仗孩子,也在後宮有一席之地。
宮人還是低著頭,一動也不敢動。雲妃淡淡問道,“叫什麼名字?”
“回雲妃娘娘,奴婢年柳。”
“真是個好名字。”雲妃輕聲道,隨即進屋。
燭火滅了許久,雲妃就坐在椅子上,坐了一夜。黑暗之中,雲妃一雙清明的眼睛亮得滲人,一會兒笑一會兒哭,活生生像個索魂的鬼魅。
皇上醒來便見到雲妃手撐著頭閉目沉睡,他揉揉昏沉的頭,關懷道,“雲妃這是怎麼呢?”
雲妃聞聲,驚醒,見到皇上已經坐起來,忙上去服侍,“皇上可有什麼不適?需要傳太醫否?”
“不必了。”
雲妃自知皇上脾性,直至送走皇上也沒有多說幾句話。
穆亦初搖晃著自己的小腦袋在水榭中與奶娘玩耍,笑得咯咯作響。見到雲妃,他立即收起笑容,恭敬地向雲妃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