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幾個月,天氣也漸漸冷了,屋裏都燒了暖炕。
這日床上慵慵伸了個懶腰,一邊嘀咕醒過來醒過來,哎,又是夢開始的一天。展眼,窗外天光亮如白晝,聽映雪說:“二小姐,你醒了,昨天夜裏下雪了。你看我給你采的梅花。”
揉了揉眼睛循聲看去,案上汝窯淨白瓷瓶裏插著幾枝紅梅,真小資情調,夢裏能過上這樣的日子也挺不錯嘛。起身洗漱了,近前細賞,卻見這梅花枝生蟠螭,疏密得宜,胭脂般花朵兒或含苞,或展蕊,正初初開放至香豔的極至。一陣幽香在屋裏輕輕漾開,閉了眼,垂下纖長眼睫,在梅香中懷想去年梅開時節我和閨蜜去黑龍潭看梅花,昆明的冬天沒有雪,黑龍潭的梅花雖開得香雪海一般,卻失了那一種梅花香自苦寒來的韻味。一個雪發蒼蒼的老奶奶,認真的在對梅描摹,說是老年書畫協會的,我滿懷景仰湊上去一看,噗的笑了,得瑟的給她隨手畫了一個……
緩緩睜開眼眸,那情那景消失不見,眼前隻餘這瓶中紅梅縞仙扶醉般堪堪留香。輕歎一聲,隻道是:應是神仙眷良辰,無奈良辰易風逝。
杏眼突然一絲閃過慧詰,舒了微蹙的柳眉,笑轉身,喚映雪:“快給我更衣,我要去找淵祭學琴……”隨言臉上漾出兩個小小酒窩。
大紅真絲麵子雪白紡綢裏子繡百蝶穿花的棉襖褲,外罩大紅緞子壓金線的雪狐毛脖大氅。秀發挽了如意髻,斜斜插戴三支垂珠白玉梅花簪,映雪又在發間散綴了幾顆精雕紅珊瑚花珠,顧鏡偏頭一笑,兩個白玉梅花耳墜在凝脂玉顏邊輕輕晃動,鏡中人卻恍然也至及笈之年了,一時俏臉微紅,眉目含嬌。
待得一切妥當,便捧了手爐帶映雪往紫竹苑行去。淵祭是大哥的清客,為人狂放不羈,一直住院東角的紫竹苑,為了方便教我們姐妹幾個學琴。聽說他對易經卦理頗有研究,還有每日一卦的怪規矩。今兒下雪,一大早的,不會有人趕我前麵吧?左右無事,我也去算一卦,看看我什麼時候能醒來?
邊想邊走,少時便到了門外,隻聽裏麵琴聲琤琤,暗道:“起得倒早,這一大早就彈上了。倒省了我費事叫醒他。”
把手爐交給映雪,邊拍手邊走進去:“師父早啊,我來學最後一課。”
淵祭嗬嗬大笑,推開麵前的琴:“我說琴音有異,占了一卦,就知道是有人偷聽,果然二小姐就來了……坐吧。”
我撿對麵的繡墩坐下,抿唇笑道:“師父今兒怎麼做出這江湖騙子的樣來了,占什麼卦呢?莫不是看到我進來,就說琴音有異了?別廢話,開始講課吧。”
淵祭撫掌大笑:“好吧,我是江湖騙子,最後騙你一次。今天我們不學琴,隻說這曲寄心聲,曲由心發,彈琴好壞不在於琴,也不在於技法,當是在於心境,在於彈琴的人品性情操。這個你以後慢慢領悟吧。好了,今天的最後一課上完了,天寒地凍的,你回去吧。”
想著淵祭的話,始終似懂非懂,就不去打那悶葫蘆了。笑道:“過些天我就進宮了,我想麻煩師父幫我算一卦。”
淵祭想了想,說:“行,每日一卦,今天我還沒有開卦,我想二小姐是想算姻緣吧?哪個少女不思春呢,嗬嗬嗬……”
偏頭笑看:“不,我不算姻緣。我隻相信,姻緣是自個選的,如是姻緣天定,那定都定了,又何必算?我算前程。”
淵祭:“哦?前程,二小姐倒真有意思。好,給你算一卦前程。下麵我提問,你回答。”
我心裏暗笑,原來古時候就有心理測試這玩意,這玩意我網上玩得多了,要是我願意,我也能編幾個忽悠人。這淵祭不就是個大忽悠嗎?嘴上卻說:“好,你問”
淵祭似乎看出我心裏想什麼:“你要不信就別算了,算了也沒意思。這東西,信就有,不信就沒有。你要覺得我真是個江湖騙子也由得你。”
我連忙危襟正坐,作出一臉嚴肅的樣子:“哪裏會,我信,師父你問吧。”
淵祭:“那我開始了,你聽好,如果你和你最心愛的人一起來到奈何橋,他在你前麵端起孟婆的迷魂湯,回頭看著你,你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