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初,國務院作出《關於進一步深化對外貿易體製改革的決定》,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了祖國大地。
葉榮澤剛念完初一的上半年,下半年就輟了學。那天,母親葉忠芬對他說:念初中要到鎮上去,還要住宿,費用很大,你學習不算優秀,不如你弟弟,何況你還是我帶過來的,不如,也出去找點活計……
葉榮澤的母親葉忠芬,年青時很漂亮,當時與一個下鄉青年王鴻國談了戀愛,78年知青大返城,王鴻國也回到了城裏。
王鴻國回城後杳無音信,葉忠芬在他走後,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大了起來,那一年年底,葉忠芬迫不得已嫁給了同村的李玉福。
李玉福和葉忠芬結婚後,對葉忠芬張口就罵,抬手就打,對葉榮澤更是沒有好臉色。
葉榮澤出生後,本來要隨李姓的,可遭到李玉福的堅決反對,後來才隨了母姓,葉榮澤私生子的身份就這樣大白天下,葉榮澤的姥爺,也在隨後的幾年裏去了世。
葉榮澤出生後的第二年,葉忠芬產下了李玉福的親兒子——李大山,李玉福看著葉榮澤更加地礙眼起來,橫眉怒眼的,嚇得年幼的葉榮澤身體直哆嗦,舅舅葉忠義,看著他實在可憐,把外甥接回了自己的家裏,從此,葉榮澤就不明不白地在葉忠義家生活。
葉忠義與葉榮澤的姥姥住在村北溝,葉忠義未成家時,葉榮澤常年在舅舅家吃住,葉忠義成家以後,葉榮澤就被葉忠芬領了回去。
但是年幼的葉榮澤覺得舅舅和姥姥親,還是三天兩頭地往北溝跑,葉忠義夫妻經常為此吵架,直至後來離了婚,那年葉榮澤剛上小學一年級。
光陰蹉跎,葉榮澤由懵懂無知的孩童,到漸漸地洞悉世事,葉忠義一直未能再娶,他明白是自己毀掉了舅舅,他變得更加的鬱鬱寡歡。
自己總是別人的累贅,有段時間,葉榮澤想到過要離家出走,但是,他終究沒有鼓起這份勇氣,今天,聽到母親讓自己輟學的話,葉榮澤更覺得自己像路邊那顆被人踢來踢去的硌腳石頭,想要滾到路邊的草叢裏躲起來,偏偏沒有絲毫力氣。
母親的話,代表的是繼父李玉福的決定,讓舅舅供自己上學的話,葉榮澤根本講不出口,他已經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
葉榮澤決定要自己掙錢,自己養活自己,至少再不會成為別人的累贅。
葉榮澤生活在東北的一個小山村裏,位於遼寧省的西部。土裏刨食的農村生活,早已經不能滿足人們的物資生活需要,大多數閑散著的青年男女,在城市的飯店、麵包廠、紡織廠等地方打著工,一年到頭,除了能買點新衣服,貼補一下自己,就基本上不剩什麼錢。
農村人要想掙錢,就隻能靠出賣自己的勞力,葉榮澤決定跟隨舅舅,也到礦山去打工。
葉忠義賣力氣的地方是鎮屬的煤礦,就在本村的長背山裏,不但聚集了周過幾個村子的壯年漢子,就連外省人也雲集了不少。
煤礦一共有六個礦洞,每個礦洞分成了白班和晚班,一個月倒換一次,葉忠義所在的礦洞是一條斜井。
斜井的主巷道和輔巷道用木頭做支護柱和棚頂,礦工在輔巷道裏幹活,把開采到的原煤裝進手推車裏,運到主巷道的軲轆馬子裏,再順著自鋪的鐵軌用卷揚拽上去。
煤礦的工資比建築工地上要高出一大截,但活計卻比建築工地輕鬆不少,就拿煤礦的作業來說吧:首先是打眼工用上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到礦井裏用風槍打眼爆破,然後還要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等待風機排風,清理瓦斯,以上的工作做完,礦工才能深入到井下運輸岩石和原煤,清理完畢之後,又輪到打眼工作業了,每天基本上也就能幹上六個多小時的活。
礦山上的工薪之所以比建築工地要高,是因為它的危險性,葉忠義所在的礦洞,平均每年都要扔進去一、兩個人的性命,整個鎮屬煤礦,每年至少要扔進去十條生命,礦井通常都是深入山腹或是地下,村裏人都把這種工作,比喻成“吃陽間飯,幹陰間活”。
葉忠義是班上的班長,加上新來的葉榮澤一共有七個人,其中,和他們同一村的,還有一個叫汪鐵山的近40歲的漢子,汪鐵山的女兒汪雪琪,還是葉榮澤小學時的同班同學。
說起汪鐵山的女兒汪雪琪,葉榮澤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紮著馬尾辮,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眼睛炯大,下頜圓潤、莞爾一笑,牙齒潔白而又整齊,尤其是她濃黑的眉毛,仿佛毛筆描過似的,比通常人黑出一倍都不止,濃密而又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