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關燈慘白得刺眼,我的耳中隻剩下窗外窸窣的蟲鳴。捧著那塊黑色的石頭,我的心裏百感交集,一種顛覆了認知的挫敗感折磨著我,讓現實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
我本想親手將洗硯台砸碎,終止所謂的詛咒。與其說詛咒害死了老江,倒不如說是我害死了他,為了這一份內疚,我也要親手毀了它。
但是,洗硯台現在已經碎了,而且碎的很徹底,碎片細小得像是哥窯的細紋開片,又像是破碎了的汽車擋風玻璃。
經過我的判斷,這塊巴掌大的黑石板,應該鑲嵌在洗硯台的底部,包裹在瓷器的胎體之中的,如今洗硯台自己爆裂開來,這塊石板也就重見天日了。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古人的技巧,還是近代的技術,不過我已經感受到了其中跋扈的惡意,老江女兒所說的詛咒應該不在瓷器本身,而在這塊石板之上。
這是一塊很粗糙的石頭,卻十分特別。它未經過人工的加工,上邊也沒有典型的汙垢,上邊卻刻滿了整整齊齊的古怪符號,雖然不懂符號的意思,但是從那遒勁淩厲的刻痕上,我能感受到一種衝破了任何約束的狂熱,和對生命無限的惡意。
石頭的形狀並不規整,像是從整體上碎裂下來的小塊,很奇怪的是,巴掌大的石頭,拿在手裏似乎沒有重量,在日光燈的照耀下,即使是這樣的三伏天氣,我還是感到了手掌感到了寒冷,是徹骨的寒冷。
回憶這一切的事件,我有些不寒而栗。手中這塊石頭飽含惡意,我能感覺到那種對生命的褻瀆,對這個世界的不屑,西安那個行跡鬼魅的老人,我的噩夢,突然出現的夢中人,老江的自殺,和他自殺前種種怪異的舉動,漸漸的讓我感到無限的恐懼。
我預感這塊石頭會給我帶來不幸,不僅是我的,很可能是我身邊人的不幸。但是,好奇心又讓我對它戀戀不舍,這是一種原始的,帶有崇敬意味的留戀,在我看見它的第一眼我就有這樣的感覺。
但最後,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我還是決定毀掉它,毀掉這個無言的,沒由來的詛咒。我把它放在陽台的菜板上,死命地揮動錘子,向它砸去。
一種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清脆,淒厲。再看那塊石頭,居然毫發未損!反而我手中的錘子,已經出現明顯的裂紋,第二錘下去,石頭依然那樣,可黑鐵做的錘頭,已經碎裂開來。
我是個不愛講髒話的人,可是那天夜裏,我不知對著這塊石頭爆了多少粗口,也不知用了多少種工具來試著摧毀它,但換來的都是各種器具,諸如菜刀,斧頭和鋸子的損壞,而石頭卻依然我故,一點損壞的痕跡也沒留下。
快天亮的時候,我已經精疲力竭。雙手由於反彈的震蕩早已失去知覺,緊繃的肌肉無力地顫抖著,我試著點燃了一根煙,但顫抖的手指無法將香煙夾起。
我崩潰到了極限,也意識到這塊石頭,似乎是人力無法摧毀的。雖然不知道它的材質是什麼,可以肯定的是,它要比金剛石還要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