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墓場:致我絕世而獨立的愛人
李軍
[編者前言] 2013年初至今,各大文學網站陸續連載或轉載一部長篇日記集《陽光墓場》,作者李軍以犀利幽默的文字,記錄了自己同惡性腫瘤做鬥爭的日日夜夜,並重點講述了他感人的愛情故事--
在李軍對生命感到絕望的時候,一直暗戀他的高中和大學時代的同學沙莎走進了他的生命墓場,灑下愛的陽光,讓他重新煥發出與病魔抗爭的力量。為了實現沙莎當媽媽的願望,他更是放棄了對精子有損傷的放化療,首創“帶瘤生存”奇跡,並於2014年10月14日喜獲愛子。
日前,李軍親自執筆,為《知音》撰文,講述他的動人傳奇。
從“最後一麵”開始:一輩子不放手
2012年6月1日,我突然想起了沙莎,我給她的QQ留言:“嗨,過得還好嗎?我生病了,明天就要大手術,這或許是我度過的最後一個兒童節,好想見你最後一麵。”在等待沙莎回複的間隙裏,我將曾與沙莎在一起的日子一一回憶。
我和她都出生於1987年,同為廣西來賓市武宣縣人。沙莎是家中獨女,父母都是工人,家境並不好,但沙莎成績優異,初中畢業後,考上重點中學武宣縣一中念高中。17歲那年,她被分入文科尖子班。我和她的故事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我坐在她的前桌。換句話說,我也是文科尖子班的成員,憑借一手好作文,贏得了包括沙莎在內的一大幫女孩子的仰慕。
“少年得誌”難免飄飄然,大好的課堂時光都是被我睡過去的,而坐在我身後的沙莎每次一發現老師的目光掃向我,就及時用書戳一下我的後背,提醒我迅速醒來。有了沙莎的庇護,我總能有驚無險躲過老師的責罰。作為報答,一有時間,我就給沙莎講笑話,沉迷書海的她太缺少笑容了。沙莎和我在一起很快樂。
直到2006年高考填報誌願,我才知道我在沙莎心中的分量。我由於偏科嚴重,隻考上了三本,勉強被廣西民族大學錄取,而她高考分數已過重本線,有許多名校選擇,但她竟也選擇了廣西民族大學。
我能感覺到沙莎在努力地靠近我,她是愛我的,每個周末,她坐在我的那輛破自行車後椅上,滿校園曬幸福。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明確向我表白。驕傲的我,也不願意主動向她表白,我的耐心在一點一點消失,我故意遠離她,和別的女生玩。我分明能感受到她的心痛,她漸漸退出了我的生活。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到來賓市住建委負責文秘工作,而沙莎去了桂平市南木小學當老師,我看到她那時的QQ個性簽名:任他紅塵滾滾,我自清風攬月。我以為我們的人生再無交集了。哪想到,我會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想起她。
沙莎久久沒有回複,我想她可能早已不用這個QQ號碼了,我進入自己的空間,準備寫一則日記,感歎一下人生無常。不想,竟看到沙莎已在我的空間裏留下了腳印。她已經來過了,而且將我的每一則日誌都看過了。她一定是以為我在開玩笑,要來求證我是不是真的將“不久於人世”。空間裏有我的大量檢查報告,並詳細記錄了我患病以來的情況--
2011年6月,我突然疲憊無力,到醫院一檢查,竟是肝惡性腫瘤,報告稱是並不嚴重的“神經鞘末瘤”。同年底,我做了腫瘤切除手術。豈料,僅僅過了一年,2012年5月底,我就因為病情複發再次住進了南寧醫科大附屬腫瘤醫院。這一次成了間葉惡性腫瘤(肉瘤)。
對於惡性腫瘤病人,病情複發幾乎可以宣布生命的結束,所以我沒有騙沙莎,我真的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走出手術室。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沙莎打來的。我平靜地說:“相信了吧?朕就要駕崩了,願意來看看我嗎?”沙莎哭得一塌糊塗:“等我。”
第二天早上,我被推進手術室。在手術室門合上的那一刻,我努力望向外麵,希望能看到沙莎,盡管我知道她不可能這麼早抵達。
門,緩緩合上了,我突然流下了眼淚,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怕再也見不到沙莎留下遺憾。
中午,手術結束。謝天謝地,我還活著,而且我看見了沙莎,在我被推出手術室的第一時間。
病房裏,沙莎一直握住我的手,直到我麻醉藥力散盡,疼痛襲來。每隔幾分鍾,她就要重複問一句:“好受些了嗎?”我強裝笑顏:“好些了,就是手被你握得好麻。”沙莎並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緊:“我不放,我愛你。”在說完最後三個字時,沙莎的整個表情呈現出一種英雄就義或者說視死如歸般的決心。
我呆呆地望著沙莎,我沒想到她竟會在我遭遇如此大的生命劫難之時,向我表白。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問她,為什麼不在我最好的時光裏,向我表白。她說:“我也想呀,不是一直覺得高攀不上你嗎。”我也如實地告訴她,其實我原本可以主動向她表白的,隻因我太驕傲,非要等到她來表白,現在遭報應了,得了這要命的病。
可是上天弄人,我都這樣了,還有資格接受愛情嗎?
陽光照進墓場:“帶瘤生存”盼寶寶
人心多麼貪婪,我明明知道自己已配不上這份愛情,卻在那麼享受被愛著的感覺。沙莎看出我的心思,她向單位請了長假,執意要留下來照顧我。她打電話讓母親給她郵寄了幾件衣服,然後借口出差在外學習,暫時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