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好象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事情過後,其實想想,窮苦人家的女兒,你除了自己的身體,又還有什麼是別人所需要的。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互相交換的世界,窮女孩能用來交換的,難道還有其他什麼?”
“11月28日,今天,我終於把這學年爺爺給我湊學費四處借的錢,全部還上了。爺爺很高興,但他起初難以想象我這麼快就掙這麼多錢,為了怕他多心,我告訴他,我上學期拍的電視片,被香港的一家電視台看上,我把版權賣給了電視台,賣了2萬元。爺爺真是傻得可愛,那麼相信我編的話。為了給以後我掙的錢找個理由,我說自從我獲了獎,風城電視台決定招聘我,讀書之餘兼職給電視台拍片,以後會給我發工資了。幸虧爺爺一直在農村裏,以為幫電視台拍片,真的能賺那麼多錢呢。”
“12月5日,我要爭取三個月之內,把大一和大二念書的時候,爺爺幫我向別人借的錢,也都還上。”
“1月1日,新的一年開始了,希望新年裏我有好運氣,千萬別再得淋病了,真是嚇死我了,幸虧隻是淋病。如果是艾滋病,那就全完了,如果是尖銳濕疣什麼的,網上看了一下,那些圖片好惡心啊。即使是梅毒,現在能治好,但其他姐妹說,打針特別疼……所以,我這次算運氣真的很好了。以後一定要加倍注意,窮人家的孩子,得什麼別得病啊……”
“2月16日,今年春節,我不想回去,因為我必須給自己掙的錢找個理由,我給爺爺說,春節期間電視台加班錄節目,很多正式員工想回家團圓,人手不夠,所以加班費特別高,我說我寒假加春節,為電視台加班,可以賺1萬元,爺爺居然也真的信了。所以,為了讓爺爺不懷疑,我哪怕再想爺爺,也不能回去看他。
其實,我不回去,還有個原因——我覺得現在的自己變得連自己也不認識了,我討厭現在的自己。我知道,我回去後,隻要我裝得樸素點,爺爺也看不出我的變化,但我還是不想讓爺爺看到現在的自己。
等掙夠了錢,我就不做了。然後一年不讓任何男人碰我,等我身上一點點他們留下的氣味都沒有了,我才回家看爺爺,我就依然是爺爺的最純潔的乖孫女。”
“3月5日,我實現了自己三個月前的目標,掙夠了爺爺為我借的全部的錢,而且還有超出了很多。我寄回去1萬5,怕寄多了嚇著爺爺。”
“4月2日,有時候覺得,這樣掙錢,真的還是挺快的。前天給爺爺打電話,得知他病了,我心裏很急,真想馬上回去看爺爺。但我現在也隻能寄錢給他,讓他自己治病了……我不能鬆懈,爺爺老了,我要把爺爺將來養老的錢,也都掙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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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推開筆記本,用手捧著我自己的臉,淚水從我的手指縫隙間溢了出來。
簡艾沒有勸我,她在旁邊,收好筆記本,打開鋼琴蓋,說,“我給你彈一支德彪西的《棕發少女》吧。”
隨即,琴音響起,清新、恬靜、優雅、寧靜,一種安詳的氣氛,在鋼琴聲中漸漸漫起。一種富有活力的,猶如少女歌唱清晨那樣質樸、溫暖、充滿著光明和幻想的琴聲,將我的心,從悲傷中拉了出來。
“要不,我們去吃飯吧,吃了飯回淺草小區再接著看那本筆記?”
我點了點頭,和簡艾離開了琴房。我心裏想著饒青悲慘的命運,人與人是多麼不同,有的人從小可以用最昂貴的鋼琴彈奏幽雅的曲子,完全不必考慮生計,而有的人則為了活下去,在生活的重壓下,不得不彎下自己的腰。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能對所有人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