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了小兩天的恐懼與掙紮在這一瞬爆發,火山樣灼的吳君佐嘴唇幹裂,可他再一次的把頭低了下去,“我知道了。”
“不走...不走...誰都不許走...誰都不會走...”
吳青山叨念著毫無意義的詞句,渾濁的老淚突兀的就占據了臉上的每道溝壑,他嚎啕大哭,啞聲咒罵道:“賊老天!!!”
吳君佐身子輕顫,緊緊攥著的拳心裏,兩根黑色短毛匕首樣紮得他沁出了兩滴血。
過了幾分鍾,吳君佐抬起頭,麵色已是淡然平常了起來,他攤開掌心,凝神看了過去。
他不預備追魂,他隻是想看看那隻被希望鬼埋葬的黑貓能不能提供一些信息,一些能讓他找到那老嫗的信息。
三色的眼睛下,吳君佐意外的發現,那隻黑貓體外有著齊全的三圈。
過去象、現在象、未來象!
黑貓沒死...
在過去象裏,吳君佐竟沒看到黑衣老嫗的半片身影,這黑貓遊蕩在城市裏,夜間從這頭到那頭,所見所聞雜而淩亂。
它跟別的片區的野貓纏鬥,它蹲伏在樓頂俯瞰著萬家燈火,它停頓在街頭黑漆漆的眸子裏倒映出一個個孩童鮮活的麵容。
但它還是有歸宿的,每每太陽升起,它就會竄進一棟樓裏,順著樓梯爬上天台,再從高樓外掛著的空調外機蹦進一扇開著的窗戶裏,睡一天。
現在象裏的它,正巧回了那棟樓裏,它靈巧的在空調外機上飛躍,一個衝刺就竄進了屋中,窗邊有張床,床上鋪著陳腐如舊時代的藍色碎花床單,那上麵已是落了一層灰。
它的降落揚起了大片的塵埃,撞起了好大一片灰雲。
它很是舒服的在床上滾了兩圈,下意識的就要往床邊的椅子上撲過去,臨近床沿,它停住了。
椅子前有張桌子,桌子上有一盞燈,燈旁邊是等待蘸墨書寫字跡的一支毛筆。
燈黑著,毛筆幹涸,椅子上空空落落,無人端坐。
它愣愣的看著椅子良久,像個失了神的人一樣,栽倒在了床上。
一層薄灰將它抱住,過去象裏的那個眉目慈祥的老太太不在了,那個寵溺的抱著它的老太太...不在了。
它蜷縮成一小團,柔順的黑毛落葉一樣貼著它,自給著微不可感的溫暖。
它像是難受極了,它開始顫抖,良久後,它低吼了一聲,嘔出了黑紅色的血來,那單薄的血跡裏,點滴的肉塊散布。
它看了一眼自己肚子裏吐出來的東西,黑圓如豆的眼睛裏與人類一般無二的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它再度看了一眼椅子,痛苦外幾分願望達成的滿足浮現了出來。
它睡了過去,睡在床上,黑亮的毛發像是蒙了層灰,死寂如腐朽的衰草。
同時它肚腹的起伏,也停住了。
跟吳君佐初初見它時一樣,身子彎折,軟塌塌的。
這時候,這隻黑貓的現在圈和未來都消失不見,隻一圈過去的景象,排列成哀切的詩行。
它,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