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病中做異夢(1 / 2)

我也不在意,反正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什麼都沒有可顧忌的了。可是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那是在我的胳膊裏麵的,像是一股氣一樣的東西一直沿著手臂往上走,到了肩膀,然後順著肩膀到了我的胸口,慢慢的滲透進了我的心裏。此刻我就覺得頭腦一下清醒了許多,身體也舒服了很多,強壓在喉嚨口的那口粥也順下去了,不再想吐。胸口的那本書突然也開始發熱,我的整個胸口都燙了起來,持續了大約五分鍾,我頭上就出了一陣熱汗,剛才左臂上來的那股氣又順著胳膊走了回去,我徹底的睡死過去。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比前一天的晚上感覺要好很多,雖然還是很虛弱。白天,明韻扶著我在院子裏曬曬太陽,下午老和尚給我念一些我聽不懂的經。我問他,既然是道家和尚,為什麼對佛還那麼虔誠。

“遵道,不拘於形式。佛也有道,道也有道。對佛虔誠,就是對道虔誠。”他這麼給我解釋,我笑他自欺欺人。

傍晚時分,我聽到外麵的人逐漸的少了,我對明韻說陪我出去走走吧。

出了寺院的大門,我從台階上走下來,想著那天聽觀術聽到的,慢慢的往前走,在明韻的幫助下,到了那棵大銀杏樹跟前。站在這棵銀杏樹前,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感到壓抑,我想起那天這棵樹上突然出現的那雙眼睛和那張血盆大口,還毛骨悚然。

“明韻,這棵樹有眼睛和嘴巴嗎?”明韻咯咯的笑了兩聲,說樹怎麼會有嘴巴和眼睛呢?我想近前好好的摸摸這樹,卻被圍欄擋住了。

“明韻,現在天完全黑了嗎?”我問明韻。“差不多了,太陽快全落下去了。”

“哦,明韻,你知道這棵樹有個七摟八拃一媳婦的典故嗎?”我想消磨一下時間,好等到天黑。明韻說沒聽過,然後讓我給她講講。我跟她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故事,估摸著天大概黑了,我扶著欄杆說道:“明韻,搭把手,我要進去仔細的看看這棵樹。”明韻沒有阻止我,她自己先跳了進去,然後才把我攙了進去--我幾乎是她背進去的。

我喘著粗氣來到了這棵銀杏樹下,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去摸摸這棵樹。剛一接觸樹皮,我的耳朵裏就似乎接連響起了炸雷,我不能自恃,連連後退,喉頭一熱,一股鮮血湧出。明韻慌了手腳,要拉我走,我搖了搖頭。我讓自己穩住,然後站直了,再次上前。這次我沒有去碰那棵樹,我在它麵前站定:“你是什麼怪物?”我壓低聲音,怕明韻以為我回光返照或者已經糊塗了,竟然對著一棵樹說話。

“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要我的命,好,我的命可以給你,但是你記住,除非魂飛魄散,不然來世做人,我一定把你連根拔了。”說罷,我轉身往回走,在明韻的攙扶下回到了寺院。

此後,我一天不如一天,漸漸的就到了水米不進的地步了,我知道大限以至。這天半夜,濟慈禪師錢良峯明韻都圍在了我的床前。

“大師,我今兒去了,隻是汙穢了您的寶地。”

老和尚宣了聲佛號,說道:“施主,你放寬心,明日陳瞎子就來了,他來了我保你沒事。你可要挺住。”錢良峯也勸我放寬心。我心裏比誰都想見到陳瞎子,但是我的身體我明白,已經支撐不住了。明韻在一邊不住的抽噎,弄的我心裏非常難受,我對明韻說道:“明韻,我要走了,你不要哭,讓我高高興興的走吧。”明月聽了這些,哭的反而更難受了,她咬著牙狠狠的說道:“小平,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要把你救回來!”我淒慘的笑笑,心中一陣暖流。我今日雖然命喪於此,但是如此佳人在側,死有何懼!

過了好久,昏昏沉沉中我忽然感到左手腕一緊,我知道已經子時了,半夜了,馬上就是第二天了。而我,靈魂此刻似乎已經出竅,漸漸遠離了。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時候未到,閻王不收!”接著就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脖領一把把我拽了起來:“丁小平,跟我來!”

我聽到那聲音,是陳瞎子!

此時此刻,我已經神誌不清,我隻感到這個陳瞎子好大的力氣,他抓著我,我的腳都沒有沾地,我隻聽到耳邊呼呼的風響,卻不知道我走向了哪裏。我感到全身鬆軟,接著便什麼事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