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六弦琴六、措姆
藏區有諺語雲:“快樂無盡的,是四處遊蕩的人”,這類人說的就是拉薩的浪子旺堆。他像拉薩河畔的風一樣放蕩不羈,輕鬆地遊走於女友和情人之間,與歌舞、酒精和性愛相伴,享受著西藏的陽光、藍天與白雲,灑脫而自在。可他的放蕩和自由不羈,對於措姆來說卻是巨大的災難。
愛有多深傷有多深,情有多重痛有多重。愛,通常伴隨切膚之痛,這種痛女人往往感觸最深。此時此刻,旺堆平靜的一句話,像一把利刃,把措姆割得體無完膚。
當旺堆躺在德吉軟軟的胸脯上,聽到她第二次說要跟自己結婚的時候,他的心再次剛硬,發誓一定要跟措姆徹底分手。
旺堆啦,你不能這樣做,我是愛你的。北郊的出租房裏,措姆聲嘶力竭地說。
措姆啦,我知道你是好女孩,可我已經有了所愛的女人,對不起,我們必須分開。旺堆的語氣平靜無比,說話有條不紊。
旺堆的平靜讓措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再次撲通地跪倒在旺堆腳下,緊緊抱住麵前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的大腿,胸悶的窒息感這才有所緩解。愛情讓她如此偏執和癡狂,她放棄了所有的尊嚴,想再次博取他的同情,於是哭喊著說,我知道我長得不好看,有很多缺點,你告訴我吧,我努力改正,一定讓你滿意!
可是我真的有別的女人了,我身上的味道就是香水的味道;她對我很好,我隻想天天跟她在一起。旺堆見了措姆的表現,內心閃過一絲內疚和憐憫,然後這樣告訴她。
此刻隻需要旺堆一個溫柔的舉動,就可以拯救措姆逃離世界的末日,可是他吝嗇得連一個溫柔的眼神都沒有。麵前的這個魔鬼,還是當初那個溫柔如水的男人嗎?他一定是被那個女妖把心給偷走了……對,一定是妖精、女魔,要不然怎麼會那麼香呢?那股香味讓她惡心!
於是,她把所有的恐懼和憤怒都轉向了那個並不知道名字也未見麵的陌生女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她衝著旺堆大喊,那個女人是誰?你快告訴我,我要殺了她!
她情緒失控,拚命拉扯著旺堆,差點撕爛他的演出服。旺堆心中的無名之火油然而生,頓時對措姆厭惡無比。他用力去扳她的手,可她的力氣出奇的大,竟然扳不開。“噝”的一聲,演出服破了,被撕裂了一大塊。他惱羞成怒,使勁推搡,剛推開一隻手,措姆的另一隻手又抓了上來。在猛烈的推搡中,她的指尖擦破了他胳膊上的皮肉。他忍無可忍,拳頭就像高原上的冰雹,傾砸在她頭上。一拳又一拳,發出沉悶的回響。她終於放開了手,像個死人一樣癱臥在地上,一動不動,既不抽泣,也不呻吟,連眼淚都沒有流下一滴。
旺堆看著地上的措姆,等呼吸平穩了下來,背起六弦琴就去上班了。途中,他新買的那部手機響了,是久違的阿爸的聲音。
聊了一會兒,他神色凝重,帶著心事,沒有繼續往貢嘎演藝中心去,而是去了情人德吉家裏。德吉沒在家,他就坐在門口耐心地等著。今天發生的一切,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約莫晚上11點多鍾,一輛轎車徐徐駛來,在不遠處停下了。德吉身披一件暗紅色的披肩,像一隻蝴蝶一樣從車內走出,然後向車內做了一飛吻。車子開走後,她掏出家門鑰匙,貓著步子哼著歌兒朝家走去。
旺堆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瞪大眼睛看著她,問,誰送你回來的?
德吉看到暗處出來的旺堆,笑罵道,死鬼,嚇死我了,還以為誰呢?你怎麼出現在這裏?嚇死我了。
旺堆定睛看著她,說,快回答我的問題。
德吉哧哧地笑了起來,燦爛極了,刮了一下旺堆的鼻子,說,一個朋友,普通朋友,你看你那樣子,喲,吃醋了?我們還沒結婚呢,你就這樣,結婚了那還得了?
旺堆看著她的淺笑,醋意頓時消去大半。德吉所言極是,二人並未確立正式夫妻關係,自己還不至於這樣小氣量,就說,那好,我不追究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跟我盡快結婚一起去趟丁巴縣,去待一個月的時間。
德吉張大嘴巴,吃驚地說,丁巴縣?結婚?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什麼?我們結婚?我開玩笑的,哈哈,沒想到你當真了。
旺堆說,我阿爸打電話過來,喊我務必帶上女朋友回去挖蟲草;多帶個人,把戶口遷過去,能多分一些山地、草場,多挖一些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