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六弦琴八、旺堆(1 / 2)

流浪的六弦琴八、旺堆

普布次仁的意外挨打隻是今年蟲草采集的一個小插曲。今年是個豐收年,在一家4口的努力下,旺堆他們家經過半個月的辛勞采集,挖了足足8斤蟲草。這天一大早,阿爸帶著旺堆兩口來到縣城集市,準備把勞動成果換成鈔票。跟來自其他鄉鎮的牧民一道,鋪一個破舊的藏毯,擺上今年的收成,耐心等待買主。

不一會兒,有兩三個結伴而行的青海人前來詢問:“多少錢一根?”

“6塊。”阿爸回答。

“怎麼這麼貴?”那個生意人故作誇張的表情說。

“你看今年蟲草比往年要大,質量要好得多。”

“去年才5塊一根,你看你的蟲草,剛采的還有水分。看看這根,明顯質量不好。”那生意人在蟲草收購時,明顯在找各種理由壓價。

“不買請立即走!”阿爸最容不得別人說他家的蟲草質量不好,當對方蓄意汙蔑時,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怒氣衝衝地吼道。

那個生意人最後逛了一大圈,又回到旺堆家的地攤前,說:“我不是老板,我是打工的,幫老板收購。先買你幾根,老板看得上再談價格。”

阿爸聽後,居然不同意賣給他。旺堆知道他的脾氣固執起來像頭犛牛,誰要惹翻他,他連人家的錢都不願意賺,於是趕緊打圓場,同意先以每根6元的價格賣掉30根。阿爸怕旺堆數錯蟲草,叫旺堆讓開,自己反複數了好幾遍,這才開始一根一根交到買家手上。“一根6塊,兩根12塊,3根18塊……30根180塊。”他不會數字運算中的乘法,就用最原始的加法計算。還好買主有足夠的耐心,對藏北牧民的運算思維見怪不怪,一直在等他慢慢悠悠地數下去。

一連賣了一個星期,蟲草全部賣完了,收入達到5萬多元,相當於旺堆兩年的工資收入。阿爸把4萬元給了旺堆,又把這些年積攢下來的6萬元交到他手上,說:“你也成家了,在拉薩有固定工作,以後就在拉薩定居吧。去拉薩後,買棟小點的房子跟措姆好好過日子。”

“阿爸,你多留些錢,不要全部把錢給我。”旺堆拿上沉甸甸的10萬元錢,想到自己走後老人家仍然要在草原上忙碌操勞,心裏不舍,滿臉羞愧。

“我和你阿媽平時花不了什麼錢,再說我們還舍不得離開這片草原。你放心地去拉薩打拚吧,時間多的話就回來看看我們。明年蟲草挖了,又會有錢,這是佛祖的恩賜啊。”

在家再住數日,旺堆就帶著措姆返回拉薩了。重回牧區,沒有樓房的遮蔽,天空高遠,連心情也是格外開闊、晴朗的。盡管忙碌,人卻是充實而快樂的。措姆的勤勞、善良、樸實讓他看在眼裏,感激在心裏。他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這個好姑娘。對於措姆來說,她是第一次來到婆家,不僅辦了結婚,還一直與丈夫形影不離,這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溫暖。

回到拉薩的當天下午,二人帶上一些丁巴的土特產來到措姆表姐的寵物店。表姐正在給一隻高大威猛的藏獒輸液,措姆見她在忙,顧不上寒暄就去幫忙。在藏獒旁邊,坐著一位氣質高貴的女人。她不是別人,正是普布次仁的妻子白瑪。連日來,她都為毛毛而憂愁、忙碌,一籌莫展。

旺堆目光偷偷瞅向這位貴婦,目不轉睛,整個人都驚呆了。這是一張多麼美麗的臉龐:粗長的辮子隨意地紮著,如同一條散發致命誘惑的黑蛇;細膩而芳香的粉頸,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下巴尖一分則過於瘦削,寬一分則過於肥胖;圓潤的鼻尖像一隻豐滿的蘑菇,懸掛在高挺的鼻骨上;眼睛有些憂鬱,明亮的眸子寫滿心事。

這簡直就是造物主的完美創造物!

他傻傻地看著,居然沒發覺自己的失態。白瑪看了旺堆一眼,那一眼包含些許羞澀和尷尬。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靈魂顫抖了一下。他分明讀懂了她的尷尬,但依然目不轉睛。表姐見了,忍著怒火不好發作,趕緊打圓場,大聲嚷道:“你們剛從丁巴縣回來,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我忙得過來。”

忙前忙後的措姆沒見氣氛的異常,笑嗬嗬地說:“車上不累,坐車不累,不用休息。”

旺堆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急忙轉移視線,陷入沉思。這個女人是在哪裏見過呢?想又想不起來,反正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