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學的第一項是接受為期十天的軍訓。教官是從附近的部隊裏聘請來得,這也是軍民共建活動之一。這學期派來了十個教官,領隊的據說是偵察連的連長,名字叫言玉山,擔任高一五班的教官,也就是肖小林擔任班主任的那個班
軍訓第一天練站姿。九月驕陽似火,烤的大地象個蒸籠似的,田裏的禾苗都受不了了,隻好低下了頭,屈服於這老虎般的秋熱。學生們全副武裝的站在操場上,臉上的汗水流成了小河,麻麻癢癢的,十分難受,但是誰也不敢動一動.言教官黑臉包公似的站著,目光如炬,嘴裏不時喊著:“站直了,腿別打彎。”“注意挺胸收腹,聽到沒有?”“眼睛平視前方,別四下張望.”他一一糾正著每個學生的姿勢,“對,就這樣,保持住。”
肖小林站在一旁看著學生,草綠的軍裝變成了深綠色,水浸過一樣,緊貼在身上。這些學生都是八十年代末出生的,大多是獨生子女,在家少爺小姐般伺候著,恐怕還沒有受過這樣的磨難,肖小林正在擔心他們是否承受得了,隻聽“咚”的一聲一個學生栽到在地。
學生們嘩的圍了過去,這可是體現團結友愛的好機會呀!隻聽見言教官大喝一聲:“站著不許動,馬上回自己的位上去,”大家不解,互相望望,太不近人情了吧,帶有怨意的看了他一眼,紛紛的站了回去.
小林立即跑了去,言教官幫助把暈倒的學生扶到他的背上,說道:“大概是中暑,送到醫務室去吧。”小林心裏很是慌亂,但見言教官說得輕鬆,就有些生氣,當兵的真是冷血,人都昏過去了還沒事一樣。他用最快的速度向醫務室奔去。
校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花白的胡子,正帶著老花鏡看報紙。看見小林背了個學生來,連忙上前幫忙把學生放在長椅上,沒有靠墊,就讓他倚在小林的懷裏。老校醫先把了脈,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這時那學生仍是眼睛緊閉,臉色慘白,不醒人事。曉林眼睛緊張的望著老校醫的臉,心裏怦怦的直跳。老校醫經過檢查之後,臉色緩和下來,說:“是中暑了,不要緊的,休息一會就好。”說著用手掐了那學生鼻下的人中,片刻後隻見學生那蒼白的嘴唇上有了血色,臉上也泛起了紅暈,人開始慢慢的醒轉了
老校醫給學生服了幾粒人丹,又喂了些水,說:“讓他好好休息。”曉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了幾句感激的話,老校醫擺擺手,像有什麼事情,轉身出去了。小林低下頭來看這個靠在自己臂彎裏的學生,帽子歪戴在了後腦上,露出一頭蓬鬆鬆的長發,天呢,原來是個女生。(由於這次軍訓男女生發了相同的軍帽,所以不注意時難以辨認出性別)。小林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抱著個女生坐在這長椅上,太不成體統了吧。但那女孩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半閉著眼睛半躺著。小林局促不安地向四下張望著,想找個合適的位置把她放下,可這個衛生室裏除了一張桌子,就是兩把辦公椅和這把長椅,放哪兒好呢?他一邊找尋著,一邊期盼著女生快點醒過來。這時那個在他的懷裏的學生,緩緩睜開眼睛,看看小林,又望望四周,奇怪的問道:“我這是在哪裏?”“醫務室,你剛才中了暑暈過去了,現在沒事了。”女孩“噢”了一聲,努力的回憶著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忽然間發現自己躺在老師的懷裏,立即麵飛紅霞,羞澀不已,她想掙紮著站起來,卻感到渾身無力,小林更加窘迫了。
透過薄薄的門簾,小林看到醫務室的裏間有幾張床,鋪有白色的床單。想必那裏就是病房,“進去休息一下吧”小林建議說,女生點點頭,於是小林攙扶著女孩進了裏屋,讓她在床上躺好,為她脫去腳上的鞋子,然後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女孩默默看著老師為她所作的一切,美麗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感激之情。
忙碌完了之後,曉林坐在她旁邊的床上,直到現在,他才得以好好的端詳這個女孩。這是個很清純的女孩子,白皙的蘋果臉龐,彎彎的柳葉眉,丹鳳眼,顧盼生輝,睫毛很長,上下翻動著,象兩隻蝴蝶翩翩起舞。玲瓏的鼻子微微上翹,紅潤的嘴唇輕抿著,很文靜的樣子。她象一個人,那個讓他愛透恨透的人,那個讓他永遠不願想起卻永遠也不能忘懷的人,那就是他大學的女友———劉蝶。
女孩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下意識的衝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小林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報以歉意的一笑,隨之又用解釋的口吻說:“你很象我的一位同學”“是嘛?”女孩很感興趣的說,
“很多人見到我都說我像誰誰,也許是因為我長了一副大眾的麵孔吧”小林想說,其實你很漂亮,並不大眾化,但沒有說出口。他拿出手機,摁了幾下鍵,然後遞給她,說:“你看像不像?”的確很像,相片中的女孩正甜甜的笑著。“你的女朋友?”青春期的女孩對這方麵是很敏感的,“好漂亮啊”小林不置可否,“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女孩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她仿佛開口要問什麼,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畢竟他是自己的老師嘛,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問的。小林也不願學生過多知道自己的私事他連忙岔開了話題,說道:“你看,我今天剛當上班主任,還認不全班裏的學生,你叫什麼名字?”
“孟瑩瑩”女孩略遲疑了一下,像是不願說,但還是輕啟朱唇,緩緩吐出三個字,珠圓玉潤,很是好聽。隨之又補充了一句,“是晶瑩的瑩”當真是名如其人,小林有點奇怪,名字還有忘記的?當然不會,不願說而已。但他忍不住又繼續問道“你多大了?”站在老師的位置上,不管如何問,至少學生是不應該反感的。這次孟瑩瑩說得很幹脆“16歲”小林想大概這裏的孩子都上學晚,他自己16歲那年,已經考取了大學,和同樣是16歲的劉蝶談起了戀愛,被同學們稱之為“娃娃戀”。現在看來,那可以稱為是早戀了。
怎麼又想起了她?那個無情的女孩?她給自己帶來的傷害是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可是越想忘記,越無法忘記,她的身影日夜的在他眼前搖晃,使得他心神不安。為了防止自己再想下去,小林開始和孟瑩瑩聊天,“家裏有什麼人?”“姐姐,姥姥”“你爸爸媽媽呢?”“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過逝了。”孟瑩瑩低下了頭,輕聲說,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哦,對不起,我不知道”無意中觸及了她的傷心事,小林覺得很是過意不去,卻又不知怎麼安慰她,“沒關係,這是現實,我很小就接受了。”孟瑩瑩臉上又開始掛著笑容,很坦然的樣子。但小林卻覺得她的笑容中帶有些苦澀,試想,兩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和外婆相依為命是怎樣一副淒慘的情景,他開始對這個女生產生了深深的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