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一陶他不知道葉曉秋到底什麼情況和心思,他也不敢冒昧,他怕自己一冒昧,他就永遠失去她了,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尚一陶他也套過尚櫻灑的口風,尚櫻灑這個倒是不瞞他,說自己也勸過葉曉秋和她爸在一起,葉曉秋態度並不怎麼明朗。
其實葉曉秋一直在看心理醫生,除了有婚姻恐懼症,她還有些性冷淡,那是不成功的第一次婚姻留給她的另一種後遺症,她在那個婚姻裏已經有了此病。可以想象一個花樣年華風華正茂的女子受了怎樣的傷害才會關閉了自己身心的門,釜底抽薪,撤了對生活的熱氣騰騰。
“你的小朋友啊?”葉曉秋問。
“啊……”尚一陶有些胡亂地回答,眼角瞥向高舒飛。
尚一陶在這樣回答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是一個“老朽”。老朽們都想吃嫩草啊。幸好,那些女孩子們突然睡醒了,發現了自己也可以找嫩草吃,甚至比自己還嫩的,而不必去傍一個老頭兒。我泱泱大國,優秀青年有的是,出產豐富旺盛,姐弟戀完全可以蔚然成風。尚一陶他有些自慚形穢,就在這一瞬間,他脫口而出了那句話:“我們在一起吧,曉秋,啊?”
他說出了那句話,很認真的看著葉曉秋。葉曉秋也是一愣,隨即有些躲閃地笑了,半真半假道:“去找年輕的姑娘吧,啊?”
尚一陶他也是很要麵子的,他也裝作不在意地自我解嘲的笑了。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他也和貝冰瑩見過幾麵,他看得出她是個好姑娘,還有著人類的最原始的淳樸,他偶爾會想起他在火車上碰見過她的情景,她的眼睛裏有著難以忍住和掩飾的淚水,他對她起過惻隱之心。惻隱之心……,對,對,對對,他認出了那個和貝冰瑩一起吃飯的年輕人,他們和貝冰瑩的故事從火車上遇到一起那刻開始。
貝冰瑩也正在和高舒飛說著尚一陶怎樣給自己買麵包啊什麼的。
尚一陶和葉曉秋吃好了飯,離開,還優雅的對貝冰瑩擺了擺手。貝冰瑩笑得燦爛,也向他擺了擺手。
尚一陶送葉曉秋回去,兩人步行,時不時還說著什麼。尚一陶走到他的車位,開車走了。尚一陶他邊開車邊想,自己到底為什麼沒有和葉曉秋在一起呢?對了、對了、對了、對了!自己到底還是心疼她啊,覺得她應該找到比自己更好的人、更風光的人,一個市長?省長、主任什麼的,都行;大老總,也行,一個有有能耐有能力的人,一個叱吒風雲的人,那樣,不怎麼愛做飯的她就可以不做飯、不刷碗,可以背靠一個男人享受尊榮。嗯嗯,對,享受尊榮。她這麼好的女子,她生來就是該享受一切的吧,一切尊榮。尚一陶他很渺小啊,他隻是一個個體戶,他內心還很驕傲,驕傲得厲害。尚一陶於是就感覺自己有些偉大,起碼不那麼屑小了。他知道,他不願意把自己打呼嚕磨牙的展示在葉曉秋麵前,他要保持那難得的美好,他更怕因此而失去他,怕在她麵前丟醜出醜,他要裝,他需要裝。說白了,就是那句“不敢和你睡,怕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他想一生都擁有她,哪怕以這種形式。尚一陶於是又想到貝冰瑩,他和那個一起吃飯的年輕人後來怎樣了呢?故事是怎樣續接的?他並不怎樣喜歡那個年輕人,不單單是因為一個“老男人”的本能,他從見到他就不怎麼喜歡他,準確說,從他在火車上拒絕把座位讓給他坐的那刻起。是的、是的呀,如果自己年輕,如果年輕的自己看到了那麼包著一包淚的貝冰瑩,也會拒絕他這麼一個老男人,而把座位讓給那麼一個女孩子的吧?別說自己下一站下車,就是不下車,也會的吧。尚一陶他突然對貝冰瑩升起了強烈的興趣。
葉曉秋自己回家,在小區一角,就看到了那個修理擦洗油煙機的老張,還有他的妻子。他們都是一副山民的樣子,是失地農民,以幹這個技術含量不高的小活兒為生,還養了一個上大學的兒子。一個小液化爐,火燒得呼呼的,熱水煮著那些油膩的零部件,他們用牙刷子、鋼絲球什麼的在操勞著,邊邊角角都要擦洗幹淨。那女人頭低著,沒有油質的幹枯的頭發散亂著,專注幹活兒,有人來問價,她頭都不抬,似乎沒好氣地答:“八十。”
世界太大,太多角落,角落裏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人生。
葉曉秋走開去,不自覺的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