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抬頭笑著一字一句地道:“妾身明白!”
她的笑容在燈下若蓮花初綻,散亂的鬢發垂在腦後,隻著一身單衣,單薄的身軀籠罩在車內昏黃的燈光下,更顯人弱不勝衣,絕世無雙。
楚霍天心中一緊,輕輕歎息一聲,摟緊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帶妾身走。”她在他的懷中緩緩問道,聲音輕飄,但這一問似乎把她心中所有的力氣都問盡了。明滅的燭光把兩人的身影照得朦朧起來。
“為什麼?本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嘲地低頭淺笑,凝望著她的麵容,長長的劍眉輕輕挑起,光潔寬闊的前額映著燈光,更顯得人豐神如玉。
為什麼?也許知道,卻不想知道。
命運的齒輪帶著人一刻不停地向前,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如何能再問為什麼?
楚乾德三年五月末,楚定侯領三萬兵馬浩浩當當地進了楚京,楚帝率文武百官,親出皇城三十裏迎接楚定侯的榮歸。
馬蹄聲聲,車輪滾滾。歐陽箬正依著車內軟塌看著一卷書冊。日頭正烈烈地掛在天上,離了濕潤溫暖的華地,楚京的空氣顯得十分幹燥爽利。
“夫人,可要用些幹糧?今兒一路不停的,可別餓壞了。”宛蕙在一邊溫聲勸著。歐陽箬接過她手中的饅頭,幽深而大的眼中神思之色卻漸漸深重。
“大家都用一些吧。把昨日沒吃完的些小點先將就著吃。看樣子,侯爺是想趕著前邊的禦駕親迎呢。”歐陽箬淡淡地說。
話音剛落,鳴鶯與宛蕙不由地黯然地放下手中的幹糧,沉默不語,壓抑的氣息充斥著車廂中的每一個角落。這意味著,幾千個華國俘虜就真真正正成了了楚人的階下之囚了。
歐陽箬如水的明眸含著堅毅的冷光掃過兩人,卻淡淡道:“都寬些心吧。有些事,我們是沒辦法的。”說完,扭了頭抱了淩湘依在馬廂邊獨自出神。
她如何不痛,離了故國,那一路走來的山山水水,像刀一樣刻在心裏,一碰就鮮血淋漓,永不可磨滅,
可是,即使不願意,也隻能一路向前。
不能停,更不能退!
車外的官道平整,遠遠望去,一馬平川,可以看見兩旁許多平整的碧綠的麥田在五月的暖風中隨風起伏。
過了源江,地勢漸漸一路開闊,時常可以看見整片整片的水田,麥田。長勢甚是喜人。與華地因戰亂的荒蕪不同,想來今年楚地又是一個豐收之年。
歐陽箬淡淡收回了目光,從踏上楚地的那刻起,她,不再是以前隻求自保的歐陽箬了。她要變得更強,隻有這樣,她才可以求得生存,才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楚霍天大隊人馬一路緩慢行進,終於按時辰到了楚京三十裏外新搭的“榮歸亭”。
遠遠地望去,禦駕親迎的車隊一片金黃幡旗,在初夏的烈日下金光閃閃。肅靜而整齊的皇家禁衛軍身著黑色鎧甲,分立與亭子兩旁。
金黃耀眼的龍攆後一是一排各種品級的呢子軟轎。
五月的天在楚地才微微有些熱意,知了開始在樹上不停地叫著。亭中一眾人都已有些等得焦躁。一個個拉長了脖子望向官道來處。
旁邊的沙漏細細地流著。終於,楚霍天的車駕慢慢地出現在官道前。亭中的楚國文武大臣開始激動地議論起來。最上位的楚帝亦是站起了身,由內侍扶著步出了亭子。
亭內文武百官也紛紛起身出亭。
楚霍天的車駕在離亭前三十丈之地停了下來,車廂門打開,楚霍天慢慢步出車駕。
隻見他一身滾金邊五蟠龍朝服,頭戴紫金翡翠玉冠,腰束著七寶玉帶,玉樹修身,貴氣逼人。
旁邊的李靖才躬身扶著他步下車駕。楚帝走得甚快,等楚霍天下車之時,他亦是到了車前兩丈餘才停住腳步。
他見楚霍天麵色蒼白,由內侍扶著下車,想著他定是內傷未愈,心不由悲從中來呼道:“皇弟,你終於回來了!”
這一聲甚是動情,連身邊的幾個老臣亦是老眼含淚,不停擦拭。
楚霍天麵上動容,忽然掙著跪下大哭道:“皇上,臣弟終不負皇上所托,把華國之地盡收我楚國,父皇在天之靈亦是心安了。”
楚帝聞言激動得不能自己,忙上前扶起他來。二人君臣抱頭痛哭。身後一幹大臣亦是唏噓不已,忙紛紛上前勸慰。
終於,楚帝收了淚,欣慰道:“皇弟英勇不凡,是我楚之棟梁,朕今日就封你為‘忠勇定侯’位列三公之首,賜三萬戶,十千金,等。皇弟,朕與你乃親兄弟,如今這楚之最尊貴,除了朕就是你了。這錦繡江山,你我兄弟共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