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霍天點點頭,深吸了口氣:“若在京中束手束腳,倒不如退而一博,再不濟也不會落得任人宰割。隻是……”
“隻是王妃與幾位夫人世子……他們可怎麼辦呢。”歐陽箬放低了聲問道。
楚霍天神色一僵,摟了她默默不語,歐陽箬亦是沉默。
半晌,楚霍天才緩緩道:“他們……應該無事。”
應該?
歐陽箬心裏一沉,知道不能再提,隻微笑道:“侯爺若到了廣郡又該如何?”
楚霍天淡笑道:“等。”
歐陽箬疑惑道:“等什麼?”
“等時機……回京的時機,我相信很快就會到了。”楚霍天輕聲而堅決地道。
窗外的夜色越發濃了……
而遠遠的楚京裏,似因大軍開拔而顯得十分空蕩。
玉漏更殘,明黃的龍床上,楚帝正歇息著,孫公公躡手躡腳地上前為他掖了被角。
“孫喜,是你麼?”楚帝忽然開口道,沉沉的嗓音在空蕩的大殿裏回蕩。
孫公公連忙跪下磕頭道:“老奴該死驚了聖上。”
“咳咳……”楚帝掙紮著半起身,孫公公一見,連忙將他扶好,又弄了軟枕靠在他身後。
“皇上應該歇息才是,這麼晚了起來容易再著了涼。”孫公公嘮叨著。
“不礙的。霍天……哦,定侯是不是已經走了兩日了?”楚帝緩緩問道。
“是,皇上記得還真清楚,是走了兩日了。不過皇上放心,聽說謹王已經提前快馬加鞭,日夜趕路,去援救廣郡了。”孫公公見楚帝神智清明,不由喜得多說了幾句。
楚帝無力地擺了擺手:“別提他了……給他三萬人馬,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得住,軍權不是手中有虎符就可以掌的。再說……再說……咳咳……他日夜兼程,以勞去克逸,這不是用兵之大忌麼?”
楚帝一口氣說完,喘息不已。孫公公連忙端來溫水,服侍他喝下。
楚帝抬眼看了看他才道:“孫喜,如今就隻有你在朕的身邊照顧朕,服侍朕,什麼妃子,什麼皇子,根本都不會在朕的身邊。你服侍朕有幾年了?”
“三十二年了。皇上。”孫喜低聲道。花白的鬢發顯得格外矚目。
“三十二年了……竟過得這麼久了。你覺得楚定侯為人如何?”楚帝忽然又提起楚霍天。孫公公隻驚得又跪下道:“奴婢不敢妄議楚定侯啊,請皇上恕罪啊。”
楚帝似笑又似歎:“你不說朕也知道他……他從小就不是常人之誌……朕常想,這楚國江山要是由他來坐,又是怎麼一番不同。”
這一句似晴天霹靂,炸了下來。孫公公驚得軟倒在地,久久回不了神。
“皇上,您怎麼可以說這等喪氣話?皇上您英明神武,為我大楚皇帝,是先帝禦封的,怎麼……”孫公公幾乎連話也說不清楚了,隻扯著楚帝的袖子。
楚帝長歎一聲:“先帝……其實先帝立朕為儲君,心裏就是悔的。可是……當年的朕不知怎麼的,心裏越明白是如此,行事越是規矩,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先帝也無可奈何,再說,當年霍天還小……咳咳……所以,最後就是朕登了大寶。”
“朕即位之後,對他疏遠了許多,將他派到了軍中去曆練,美其名曰是曆練,其實就是想叫他離得朕遠遠的,不要老是在朕麵前,因為他每做一件事,朕都會去想,都會拿來比一比,他就像是先帝心中標準的儲君模樣,朕總是不自覺地去比較……他如今這般疏遠朕其實都是朕一手造成的。朕的幾位皇兄皇弟都沒有離京去,偏偏他從少年時便開始吃苦……咳咳……”楚帝說了長長的一串,最後停了喘息不已。
“皇上,您別說了,可如今您是大楚的皇帝,楚定侯再怎麼厲害,他還是一介臣子,皇上先且寬寬心……”孫公公還待說。
楚帝微微擺了手,從懷顫巍巍地拿出一卷明黃的卷帛遞給他:“這是密詔,等東邊的那位想對朕不利,你便著人送了出去,送給楚定侯,叫他來擒王清君側……”
楚帝渾濁的老眼猛地亮了亮,帝王生有的威儀頓時在他年邁的身軀顯現。孫公公忙跪著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