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讓他追到了那人閃身而入的宮裏,不知是不是老天保佑,竟讓他看到他拐進了“永壽宮”那道偏門……
於是,接下的日子裏,他常常借口過去那邊廝混,帶了酒與他們一同吃喝。內侍的活常常又累又苦,他的到來無疑是讓他們高興的,更何況還帶了酒肉。
一連幾日下來,他便知道了那人是誰……即使那人隻是模糊地看到了兩人相擁的影子。可是在深宮裏,每個人都有無窮的想象力,每個人都能將無影的事描繪得如同親見。
於是,接下的,他竟然發現自己冷靜得可怕。他將他灌倒,騙他出門相送,酒裏微量的蒙汗藥發作,他倒在路邊。
他就這樣冷眼看著他的身軀一點一點地冷下來,轉身便走。
太可怕了……他發現自己太可怕了……第一次殺人的他沉默而井井有條,即使懷疑到他身上又如何?任誰也找不出他身上任何的疑點。
德軒離開那溫暖的屋子,跌跌撞撞地一路前行,腳下的雪咯吱做響,一如那夜他轉身離去,那單調的響聲填滿了他整個空蕩的腦海。
終究是自己的癡念,太可笑的癡念,那樣美好的女子,那在他心中如女神一樣的女子……可是他還慶幸自己能守在她的身邊,就讓他一生一世守在她的身邊,為她雙手染滿鮮血,為她一身罪孽,萬劫不複……
人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歐陽箬的病纏綿幾日,也好了。隻是楚霍天來來回回“花延宮”幾日,又叫趙清翎給她看病,隻這件就傳遍了整個後宮,讓不少人紅了眼。
有人說她恃寵而嬌的,也有的人說她紅顏禍水,似又拿她的身世背景說事。歐陽箬也不在意,隻依舊日日去皇後那邊請安問早,幾位相熟的妃也去走動走動。
宛昭儀的肚子也大了不少,看樣子胎養得十分好,她整日笑意吟吟的,歐陽箬看著也覺得高興。
歐陽箬常捧著自己抄的佛經敬獻給皇後,她的字溫婉秀麗,皇後十分喜歡,每每叫人裝訂好了,頌經時便帶上。
整個後宮雖然暗裏波濤不斷,但是麵上卻是一團和氣,轉眼就到了大寒時節,皇後開了個家宴,因楚霍天不喜鋪張浪費,這後宮家宴便十分簡單。
隻叫了後宮的妃子一起在那日家宴上一起喝個暖冬酒,聽宮裏的歌舞司獻一兩支曲子便是了。
那日歐陽箬著了一件碧水天一色長裙前去赴宴,她那裙子為尚服局的為她新製的,隻因楚霍天一句:“你這幾日病了都瘦了許多,那衣服便叫人重新裁便是了。”第二日便有女官過去為她量體裁衣,製了五六件新衣。
因歐陽箬覺得自己病色未褪,便揀了這件素色的。
她這條裙子領子為扇形立起,將她柔美的臉部線條襯得精神許多,整條長裙自上而下,妥帖而不顯得累贅,聽說尚服局的宮女說裏麵填的是鵝絨毛,又輕薄又保暖。果然一穿上就很好地勾勒出她纖細有致的身材,長裙上鏽了煙綠色綠梅,一朵一朵,纏枝而開,十分素雅清淡。她又披了一件同色鍛麵披帛,上麵繡了千山雪景,飄渺似畫,十分素雅淡然。又隱約有種江山大氣在其中。
她頭挽了驚鵠髻,不著金步搖,兩邊隻各著了兩隻碧玉簪,其餘便插了幾朵掐銀絲珍珠珠花,妝容妥帖,清雅難言。
一進皇後的中宮,便覺得熱浪撲麵而來,十分溫暖,兩邊的位上已經坐了幾位妃嬪,正拿了各色點心瓜子正在閑話聊天。見歐陽箬進來,不由都盯著她看。見她穿了新衣,不由眼中妒色深深。
歐陽箬趨前向皇後行禮,又向幾位妃請安了下,便坐在後邊席上。右手邊便是李貴人。李貴人與她交好,歐陽箬也十分喜歡她的直爽不晦。
隻是今日卻見李貴人麵色有些發白,似不太舒服。歐陽箬忙問道:“李妹妹可是生病了?”
李貴人勉強擠出笑來:“這殿裏炭火旺,覺得悶得頭暈。”
歐陽箬點點頭,忙叫宮人將這邊的窗子開了一小縫,李貴人感激一笑,似精神又恢複了一點。
宴席開始,皇後見歐陽箬坐得遠,忽然道:“柔嬪可要上前坐?正好與本後說說話,坐得太遠了反而不便。”
歐陽箬掃了一眼席上,自己如何能上前去?任坐在誰的身邊都是錯。忙低頭道:“臣妾惶恐,位份不敢逾越,皇後娘娘若有召,臣妾便上前去伺候左右。”
皇後見她態度謙卑,也笑了:“也罷,你大病初愈,怎麼能要你伺候本後。”
柳國夫人卻笑道:“也就歐陽妹妹得人可憐,難怪皇上喜歡。”皇後也道:“是呢,不像那位,不把我們幾位老人放在眼中,最後得了報應。”她說的便是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