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才紛紛舉杯,歐陽箬手中無杯,見他就著她喝過的酒樽仰頭飲下,不由心頭微惱,卻礙於眾人不得不按耐了下來。
他也不客氣,坐在她身邊空位之上,高談闊論,言辭豐富,聽得眾人若癡若醉,歐陽箬本來是來招呼客人的,如今他弄這麼一出,反而倒落了清閑。
她跟著應和幾句,便起身離席。秦鳴見她離開也悄悄溜了,尾隨她而去。
歐陽箬在花間緩緩而走,那綠梅清香沁心,十分淡雅,她一時興起,擇了一枝簪在發間,漸漸往林間走去。
這梅林甚大,歐陽箬還記得那梅林深處還有一座亭子可供歇息,便放任了心神,一路欣賞而去。
“姐姐……”身後傳來秦鳴的呼聲。歐陽箬住了足,見他行走間大步闊行,笑道:“秦公子不去吟酒作詩,卻跟過來做什麼?”
秦鳴一笑,還帶稚氣的麵上鑲嵌著的一雙鷹目隻對她悄悄眨了眨,歐陽箬會意,便叫宮女後退幾步,與他一起往涼亭走去。
秦鳴見她神色自若,頭上簪的那枝綠梅更是襯得她發烏如雲,整個人淡雅若仙。他小小年紀還隻略略懂男女情事,見她姿容絕美,心裏便覺得她親近幾分。
“姐姐,你那日沒事吧?我聽得那夜宮人杖斃了好幾個呢。”他隨手摘了一朵梅花放在鼻間聞聞嗅嗅,似真的在賞花一般,歐陽箬卻見他眼睛亂轉,知道他隻不過裝的而已。
“沒事,好在你機靈,跑得快,不然背了個黑鍋,害人害己。”歐陽箬淡淡道,最後一個詞卻是切著牙齒說出。
秦鳴縮了縮腦袋,委屈地道:“我怎麼知道有人要害你?我隻不過厭煩了那些歌舞,裝醉出來,沒想到便被人騙了。你也得慶幸啊,萬一他們弄來的真的是一個喝醉的人,到時候你一個弱女子怎麼辦?”
歐陽箬聽了驚出一身冷汗,若那日弄來的不是他,而是任何一個喝醉酒的陌生人,她真的便是大大不妙了。事後她有問德軒,這才發現這計劃當真是嚴密,原來德軒為什麼聽得別人說歐陽箬要那件披風,便急急去。原來是兩個宮人故意走到他跟前自顧自說歐陽箬命她們二人去取披風,又說皇上要與歐陽箬到“甘露殿”歇息,等等要起駕了,二人又不知“花延宮”如何走雲雲。
兩個宮人說話間似無意才撞見他,德軒聽了心中自然著急,他怕的是歐陽箬寒夜出去,身無披風擋風,自然著急去取了。
不過這幕後之人此次心也太急了,手上的爪牙才剛剛伸出,便被歐陽箬的“苦肉計”砍得精光,還大大傷了她的元氣。那人是誰,如今不言自喻。
歐陽箬想定隻覺得自己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她朝他淡笑:“如此說來,還真要謝謝你了。”
秦鳴笑了笑,有些得意,忽然又歎道:“不過也沒什麼好謝的,隻不過自保而已,在秦國那麼多人要害我,沒想到在楚國也有人要害我。啊,不,順帶害我……”
歐陽箬與他坐上涼亭,裏麵琴棋一應俱全,想來是安排酒宴的宮人為怕有客人到此小憩特意備下地的。
歐陽箬見他一身少年稚氣未脫,卻又一身清貴,忽然笑道:“原來在你國中也有不少人要害你啊。說說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秦鳴卻不答,隻笑道:“佛曰:不可說。”
他不說,歐陽箬也不再問,轉頭看過,隻見那瑤琴品質上乘,一時技癢,便坐過去,手上輕撚慢彈,琴聲丁冬,似白雪落梅,聽著讓人心靜氣凝。
秦鳴聽了一陣,撫掌笑道:“不錯不錯,這可比那些人吟詩作對好多了。我最不耐煩聽那些。”
歐陽箬笑道:“怕是你學業不精對不上來,便覺得無趣罷了。”
秦鳴略略尷尬一會,忽然哈哈一笑,豪氣又生:“男子漢大丈夫,當學萬人敵,學那些風花雪月做什麼,平白浪費了好時光。我要學便是學那平天下之策。哼哼……”
歐陽箬抿嘴一笑,手指輕轉,忽然鏗鏘之聲大作,似四麵埋伏,千軍待發,氣勢凜然。秦鳴隻聽得一段,便呆了。
過了一會才道:“姐姐能彈出這等音色,定是心中有大溝壑,小弟我心中有不少疑惑想請姐姐幫忙解答。”
歐陽箬停了手中的琴,笑道:“你又有什麼疑難,你不是在學萬人敵麼,這等小疑惑自然不在話下。”
秦鳴嘿嘿一笑,拉了她的袖子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幫幫忙吧。就看在那夜我也算幫了你可好?”
歐陽箬見他滿麵是笑,似真的是她的弟弟,隻得笑道:“好拉,你說吧。我且幫你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