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心中不安,卻強笑道:“皇上多慮了,人都道人定勝天,事在人為麼。皇後也是想為皇上多多延續皇家血脈。”
楚霍天無奈一笑,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她,太固執了。朕跟她已經說不通了。”不知道為何,楚霍天似對她肚中的孩子興趣甚濃,每次過來都要摸摸聽聽。那模樣,不像帝王,倒像是尋常家中的丈夫。
歐陽箬心中輕歎,自皇後懷孕到現在已經一個月將近兩個月了,她想起那日秦智冒險過來,衝她比了個三。
三,三……三便是第三個月麼?
歐陽箬忽然覺得自己的殘忍。在皇後對生養子嗣絕望之時候給了她一個希望,然後又眼睜睜明知她不能成功生育,讓她在充滿希望的時候,將這樣的希望生生的扼殺了……
可是,她不這樣做,皇後能放過她未出世的孩子麼?
她暗暗苦笑,若還有選擇,她還是會這樣做……
你不仁,我便不義!
歐陽箬就這樣懷著矛盾而忐忑的心情,一日一日將這件事掛著,蕩在心頭。放不下去,也提不起來。更不能輕易去問。
直到那一天,真的來了,以一種措不及防的姿態撲向她……
那是楚寧和二年的七月二八,歐陽箬記得甚是清楚。
楚霍天那天夜裏是宿在歐陽箬的“雲香宮”。兩人白日都有些倦意,用過晚膳後在園子中賞了一會月色,便去睡了。
半夜,歐陽箬被熱醒,隻覺得渾身流汗粘膩,胸口甚是憋悶。楚霍天睡得甚熟,歐陽箬轉身就著明月光,似還能看見他挺直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不欲吵醒他,便不叫外邊值夜的宮人進來伺候,自己摸索著下了床榻,趁著月光的微亮,在案幾上找了涼了的茶水喝。
窗外夜涼如水,轉了一天的水車已經被宮人停了下來,隻有那潺潺的水聲還在細細作響,歐陽箬側耳靜聽,才覺得胸口的悶氣漸漸消了。
正要上床再睡。忽然門被震天地敲了起來。歐陽箬猛地受了驚,手一拂過案上的茶幾,“嘩啦”一聲,那茶盞都被衣袖帶翻在地上,碎成了千萬片。
楚霍天在睡夢中被驚,一挺身,從床上飛速地翻起來,手一伸,從床邊的暗處“唰”地一聲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長劍來,警惕四顧。
他夢中神智未清醒,鷹目一掃,卻看見歐陽箬蒼白著臉扶著案幾邊驚喘。回過神來,他連忙過去扶她坐下,外邊的敲門聲還是繼續著,有人驚慌地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楚霍天見歐陽箬隻著中衣,以手扶胸,麵色如雪,看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忙給她披了外衣,又點了燈,昏黃的光線給人帶了一絲微弱的安慰。
楚霍天見她麵色好些,這才將門打開,震怒道:“敲得這般響,柔芳儀要是被嚇出什麼事來,朕就將你拉出去砍了!”
那敲門的小內侍滾了進來,滿麵是汗,見楚霍天大怒連忙道:“皇上,不好了,皇後娘娘小產了……還見了大紅……皇上快去看看吧!”
楚霍天一呆,歐陽箬聞言更是猶如在平地裏打了個炸雷一般,半晌回不過神來。
楚霍天將那內侍揪起,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內侍被他的鐵手掐得幾乎斷了氣,隻得掙紮斷斷續續道:“回皇上,奴婢也不知道……隻知道皇後實在是不妙……已經另有人通知太醫院的趕過去了……”他眼睛一翻幾乎昏過去。楚霍天手一鬆,他才跌在地上,通紅著臉劇烈咳嗽起來。
皇後小產……見了大紅……
這幾個字不停地在歐陽箬的腦中回蕩盤旋,楚霍天愣愣與她對視一眼,兩人都在眼中看到了驚恐。
在搖曳的燭火下他額上青筋跳動,麵色青白,口中低呼了一聲:“靜儀……”看了看歐陽箬,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人若飛鴻一般掠了出去。那傳話的內侍也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歐陽箬張了張口,伸出手去,卻隻能頹然放下。
他走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隻餘他臨走前愧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