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甘露殿”的一角已經越來越近了。
到了“甘露殿”前,沉默而進進出出的宮人,在殿前三五成群不時低首耳語的大臣們憂慮的麵孔……這一切都讓歐陽箬覺得一股巨大的恐懼張牙舞地撲麵而來。
她下了肩輦,由著德軒快步地扶上前去,,她隻覺得天光耀眼難當,眼前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楚腳下的路,十幾階的青石台階竟覺得無比漫長。
一個紅色的身影從群臣中擠出,向她飛快走來,歐陽箬不看他,隻扶著德軒急步向著那殿門走去。
那人急道:“娘娘,皇上應該無事的……”歐陽箬恍然地看向來人,終於手重重一推,將他推離眼前,隻對德軒道:“去,去叫趙先生……快去!”
她看不清任何人,她也不想搭理任何人。
查三少怔怔地看著她踉蹌向前走去,心中湧起一股絕望與酸澀。他終究不存在她的心裏,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情願。
癡夢!一切都是癡夢!五月略帶熱氣的風吹過,心中的一角突然坍塌,在這一刻,沉浸了他多少日夜的夢終於醒了過來。
他失魂落魄地緩緩離去,將身後的繁雜驚恐不定的竊竊聲還有一切……
歐陽箬終於進了楚霍天的寢殿,聞訊趕來的趙清翎正皺了雙眉為楚霍天診脈。而他,正緊閉了雙眼躺在床上,挺直的鼻梁下是薄薄緊抿的唇,冷淡而帶著帝王的威嚴。
可是這張薄唇如今幹燥而無生機,看得歐陽箬心中一陣揪心地疼。她撲上去,急急地問:“趙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滾燙的淚就滑落了下來。
趙清翎輕輕搖了搖頭,又在旁邊用冷水淨了手,再次細細地切起脈來。旁邊跪著的李靖才已經哭過了了,紅腫的眼睛像兔子一樣,他沙啞地向歐陽箬道:“回婕妤娘娘,皇上這幾個月來總覺得頭疼,還有往年的落下的傷,也時不時覺得不適……”
他還未說完,歐陽箬按耐住自己的怒火,沉聲怒道:“那未何不去宣太醫來給皇上看?硬要拖到現在?”
李靖才嘴巴一癟,重重磕下頭去:“皇上不願意傳太醫,說自己隻是憂思過重才會頭疼,奴婢幾次想告訴娘娘,都被皇上攔了……”他說完,又要悔恨地大哭。
歐陽箬盡力平了平自己慌亂無措的心,對準備好好大哭一場的李靖才怒喝道:“哭什麼!去外邊守著攔著,有大臣來問,就說皇上隻是偶感風寒,已經醒了。趙先生正在為皇上施針了,一切都很好。記住,管住那些不相幹宮人的嘴,若有謠傳,杖弊!”她略施青黛的鳳眉高高挑起,有種說不出的威儀。
李靖才聽得呆了,一邊未說話的趙清翎眼中閃過一絲激賞,對發呆的李靖才道:“李大總管跟隨皇上這麼多年,許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小事怎麼會不懂得辦?快些去吧。”
他的聲音帶著一貫的雲淡風輕,仿佛天下所有的事都不值得讓他掛在心上一般。可偏偏,就這樣慵懶的聲音讓人感覺一切真的都很好。
李靖才忙收起眼淚,擦了把臉,恭聲道:“是,奴婢遵命。”他說完,飛快地退下,腳步已經不再淩亂。
歐陽箬看著他退下,這才仿佛瀉了一股氣似的,哀哀地看向趙清翎,眼中淚光盈盈,帶著希冀問道:“趙先生,皇上到底如何了?”
趙清翎清朗的眉目也淡淡攏成了“川”字,他轉頭看向一動不動的楚霍天,歎息一聲:“皇上,是中了毒了……”
歐陽箬隻覺得頭暈目眩,她強撐著自己不暈倒在地,踉蹌扶了楚霍天的龍床,頹然坐下,她的手碰到楚霍天的冰冷的手,直覺的一把抓住,再也不放開。為什麼心會這樣痛,痛不可當,仿佛有一把刀一寸一寸淩遲著自己,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過了許久,歐陽箬才啞然問:“是什麼毒?”
怎麼可能會中毒?先帝就是被王皇後下毒致死,最後又逼宮叛亂。而楚霍天的新朝自立以來,對皇上平日的飲食都十分嚴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怎麼可能再出了這等紕漏?
趙清翎帶著三分了然,與七分憐惜看著她蒼白的麵色,一字一句道:“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毒,名字叫做——‘弑君’!”
歐陽箬手一緊,更緊地捏住楚霍天毫無知覺的手掌。心裏有個聲音叫囂著:“不!為什麼!到底是誰這樣狠毒!”
“弑君?”歐陽箬機械地重複著,看著楚霍天麻木無知覺的麵龐,生生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