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縮了縮,正要回床再睡一會,忽然門就被碰碰的重重敲響。
她驚得回不了神,半晌才跌跌撞撞去開門。忽然幾個內侍闖了進來。一人抓著她冷聲問道:“柳國夫人呢?皇後娘娘有意旨。”
小宮人被驚得連話也說不清楚:“在……在裏麵。”
那領頭的內侍哼了一聲,直接闖了進去。
才到了內廳,忽然見柳國夫人如一團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冷淡的眼神,無表情的麵龐,還有那一身黑如夜色的長裙,讓饒是結隊進來的幾個內侍都嚇了一跳。
“你你……你是柳國夫人嗎?”領頭的內侍忽然尖著聲音問道。
柳國夫人靜靜的走了出來,牆上明滅的燭火照得她的麵孔幽深明暗,就像是淒厲的女鬼一般。
柳國夫人沉默半晌才冷聲道:“是本宮,你們闖進來所謂何事?”
她長眉一挑,徑直坐在椅上。
領頭的內侍這才覺得魂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哼了一聲:“奴婢是來傳皇後娘娘的意旨的,皇後娘娘說,柳國夫人該履行諾言了,所以親賜禦酒一杯,為柳國夫人送行!”
此言一出,小宮女在門外啊地一聲,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這些人竟然是來……是來賜死柳國夫人的!
柳國夫人木無表情的麵孔終於微微抽搐一下,竟然來得這樣快!原來她如此不放心,一定要自己死了才甘願。
領頭的內侍見她終於露出類似害怕的神情,嘿嘿一笑,平庸的麵孔上是譏諷的笑:“那柳國夫人請上路吧。奴婢們也是奉皇後娘娘之命,實在怪不得奴婢啊。”
他說著手一揮,有人奉上一壺酒來。細長的酒線倒入酒樽,一汪碧油油,在燭光下反射出詭異的光來。
隻一眼,就看出此酒劇毒無比。
柳國夫人的麵上忽然現出似哭又似笑的表情,小宮女已經在門外嚇得軟在地上。她驚恐萬狀地看著柳國夫人的麵孔,第一次覺得她古怪得不可思議,難道她不怕?
“柳國夫人,快些上路吧。早點上路,說不定能投個好胎。”領頭的內侍將酒端在她麵前,刻意放低的聲音更似來自地獄的召喚。
柳國夫人哈哈一笑,盯著他的麵上忽然道:“皇後就如此趕緊要本宮死嗎?本宮一死,她就再無後顧之憂了嗎?哈哈……那她的承諾呢?本宮怎麼不見她兌現了她的承諾?”
領頭的內侍被她如刀的目光刺得一縮,半晌才道:“皇後娘娘說了,答應過夫人的事自然能辦得到,隻是柳國夫人上路了,她才徹底安了心了。反正柳國夫人早晚都要一死。早死早超生,皇後娘娘也是為柳國夫人著想啊。”
他假惺惺地歎了口氣,恭敬的跪下道:“奴婢恭送柳國夫人上路!”說著,將那酒毫不客氣的推到她麵前。
柳國夫人看著那杯毒酒推到自己的麵前,她的眼睛直瞪著這杯酒,心中千萬思緒翻過,許多不甘一一湧上心頭。
原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看明白了,可到臨死之時才覺得竟有那麼多事沒有做,來不及做。
她的孩子,連最後一麵都不能看到,她恨!她就是死了都不能消掉如此巨大的恨意。
那內侍麵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冷聲道:“柳國夫人難道還要奴婢們幫一把嗎?到時候奴婢們可要得罪了。”
他說著,手一揮,底下幾個如狼似虎的內侍就要湧上來。
“慢!”柳國夫人忽然冷聲道,含著無比怨恨的眼直盯著他看,失去血色的唇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來:“本宮自己來!不過麻煩公公轉告皇後娘娘:我柳如鈺在陰曹地府裏等著她。哈哈……”
她忽然起身狂笑,手一伸,將那酒樽放在唇邊,一飲而盡。
碰的一聲,酒樽落地,她依舊笑得張狂:“記住!我柳如鈺一定會在陰曹地府裏等著她!哈哈……”
她笑著一聲一聲重複著這話,秀麗的麵上滿是刻骨的憤恨,猶如從地獄來的惡鬼一般。幾位內侍都縮著頭,不敢說話。
冷冷的風吹起,卷起沉重灰樸的簾子,似招魂一般。在黎明破曉的那一刻最黑暗之時,柳如鈺——柳國夫人終於頹然倒下,她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直瞪著外邊黑暗的天空。
黑色的血慢慢地從她麵上的七孔之中流下來,像一道最惡毒的符咒一般爬滿整個蒼白的麵上……
至死不暝目……她用最後的掙紮告訴著這個世界她最後不甘!怨恨!還有無盡的詛咒!
小宮女聽得笑聲漸漸低沉,終於睜開眼睛探出頭一看,柳國夫人淒慘的死狀頓時嚇得她尖叫一聲,淒厲驚恐的驚叫聲衝破層層的宮牆,在楚宮之上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