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士兵自是行禮迎接。三仔見得馬匹過處,並行三匹,整齊劃一,心中那股子倔強就冒出了頭。
怎麼樣也要求得將軍收下自己成為“驍雲騎”中的一名騎兵!他暗暗地想。
老天似聽到他所想,忽然蘇顏青的白馬慢慢地走到他身邊。
“今早上哪位大喊開城門的是哪位士卒?”馬背上的他雙眼清亮,無一絲疲色。三仔猛的欣喜抬頭,見蘇顏青手握長槍,果然真的在詢問他。
他馬上跪地大聲道:“回將軍,是‘地字二營’的張頭!”他抬起頭來,熱烈地看著麵前如天神一般的偶像。年輕的麵龐閃著崇拜之色。
蘇顏青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不錯。有賞!賞他二斤牛肉,一壇好酒!你幫忙帶話給他叫他去領賞!”
他說完,拍馬便要走。
三仔猛的一撲,撲在他麵前,跪下急急地道:“將軍,請將軍收下三仔成為‘驍雲騎’中的一員。三仔定當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他說得響亮,周圍的守城士兵有的卻忍不住“撲哧”偷笑了起來。蘇顏青麵色無波,看了他一眼,地上之人平凡憨厚的麵上閃著忠誠的光芒。
他心中一動,在心中歎了口氣,卻依舊冷冷道:“‘驍雲騎’已滿,不能再收。”
他說完,拍馬要離去。三仔不死心撲上去抱住馬蹄,大喊道:“蘇將軍,你就收下俺三仔吧,求求將軍了……”
馬匹受驚,長嘶立起,連三仔都帶了起來。眼見得那馬蹄要重重踏在他身上。蘇顏青手中長鞭一卷,將他攔腰卷起,又震了出去。
三仔似在雲裏霧裏,待到落地,一震卻並無疼痛傳來,剛想爬起來,忽然隻覺得身前有股餘力撞來,又連連滾了幾滾才停住。
旁人看他自然是覺得他摔慘了,卻不知他身上無礙,三仔想再去求,蘇顏青卻冷冷道:“好好當你的守城小兵,若你也能如早晨那士卒一般反應機敏,到時候定提拔你當‘驍雲騎’的一日。”
他說完,拍馬便走。
三仔看著他絕塵而去,終於懊惱地低下頭。
驍雲騎!驍雲騎!烈烈的風打在麵上,似刀一般生疼生疼。蘇顏青幾乎能聽見自己麵上的皮膚在淩厲的冷風中爆裂的聲音。
北地,南疆……隻要邊關有急,他處處踏遍。千百次大大小小的戰役留給他的除了一次次勝利,還有那血腥與累累的枯骨,身上的刀傷,劍傷一道一道添上去,戰功一道道積累上。
他漸漸成了其他兩國聞風喪膽的鐵血將軍,他漸漸成了朝中將士們的楷模與偶像。
血染的歲月中,一顆心漸漸堅硬似鐵,不可撼動一分一毫。
他幾乎忘記自己當初成立“驍雲騎”的初衷,那麼可笑,又那麼可悲。他用最堂皇的誓言,編成一個最美的信仰:保家衛國,唯我驍雲長騎!
可誰都不知道,其實他隻不是想用激烈的血,拚死的撕殺來麻木自己。
痛!痛不可當!他的心沒有出路,隻能以殺止痛。隻有那種拚殺到力竭的眩暈感才能讓他感到一絲絲解脫。
可是每每看著底下士兵忠誠的臉,他依然沒有任何辦法安撫自己深藏已久的愧疚。
懷中半塊玉決又一次灼燒著他的胸膛。
玉決,玉決……過了那次之後許多年,他才知道,她是用玉決告訴他。她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她已經選擇了與皇上共赴生死,她的心中再也沒有了他。
遠遠的,將軍府的朱色大門漸漸出現在視野之中。混亂的神智恢複了一點,他勒馬慢行。
忽然大門打開,一抹纖細的身影慢慢步了出來,舉目四望,似在等人。
波瀾不驚的眼神中微微出現一絲驚訝與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被往事折磨的腦海中這才記起,似隻要她在自己身邊,隻要他回府是白天,她總是第一個準時地出府迎接。一次兩次也許是湊巧,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再笨的腦袋也知道這是她對他的好。
“煙翠,你怎麼出來了?”他利落翻身下馬,長長的披風似雲翻卷,襯得他眉眼生動,身姿如行雲流水般好看。
錢煙翠麵上微微一紅,即使看了那麼多年,可是每每看到自己的夫君,她還是會有莫名的心跳與羞澀。
“夫君,妾身是看看你回來了沒,飯菜都做好了,再等怕是會涼了。”她微微一笑,上前為他接過馬鞭,又命小廝接過馬繩將馬牽走。做這些事的時候,她的動作嫻靜又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