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下他除了震驚再無他想,張子明拚死護著他突出重圍,可楚霍天手段厲害非常,搜查圍捕,無一放過,那一役,折損了不少義軍勇士。
他與張子明無法,隻得兵行險招,最後躲進行館。
他依然記得,在黑暗中,他們摸入一處閨房。張子明點了床上那女子的穴,要將她挪下床來,月光下,那女子披頭散發,衣衫不整,一張傾城的麵孔陡然現在月光之下,蒼白恐懼,一雙黑眸卻獨在月光下閃著巨大的求生與倔強。
她想要活著。
後來許多年午夜夢回之時,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眼神。多少華地男兒寧可死也不屈服於他國的奴役之下。對於他們,氣節比生命還要重要。
可是她,柔弱如柳的她隻想要活。
死並不難,在國覆宮傾的那一日,多少人選擇了死,可是,她依然倔強地活下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一個人在異國宮廷中慢慢站穩腳跟,這份胸襟與毅力單是想想已是令人佩服萬分。
閉了眼,展飛在心中輕輕一歎,再睜開之時,眼中已然波瀾不驚。是不是他老了,怎麼會一直徘徊在往事的回憶之中,不可自拔。
“說安王是另一個楚定候也無不可。”一邊一直未曾開口的周生突然冷冷道。他說的是楚定侯,那是楚霍天當初未即位之前的封號,隻是現在楚地在楚霍天的治理之下國泰民安,一派盛世景象,很少人再提起他當年的封號了,因為那有些隱喻他的帝位來之不正。
畢竟先帝膝下並非無子,卻偏偏傳給了楚霍天這個皇弟,當年就有人盛傳楚帝是被逼楚霍天之勢才寫的遺詔。
周生這麼一說,淩玉瞪了他一眼,不服氣地開口:“展大哥都說了,安王沒什麼了不起的,怎麼能跟……能跟父……皇上當年相比。”三年楚宮中的生活,她著實見到了楚霍天勤政愛民,胸有大略的一麵,對他的惡感已經很淡了。所以此時忍不住出聲辯駁。
展飛似笑非笑地看了周生一眼,接口道:“當年楚定侯身邊有那麼多良謀武將,他又是個極具雄才偉略的英雄,最後成事,不足奇也。現在的安王又有什麼?頂多一跳梁小醜罷了。我看他若識趣,好好做他的富貴王爺,也能安安穩穩過一生。”
周生似不服,又似有口難言,隻恨恨地戳著火堆。
淩玉看不明白他們之間的神色湧動,隻托了粉腮神往道:“唉,如今趙太傅都不在朝中了,蘇將軍又鎮守邊關,展大哥,你說,這朝中還有什麼良臣麼?”
展飛微微一笑,挑了劍眉,看著周生慢慢地道:“怎麼的沒有?一個查三少就夠對付安王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火光仿佛要應和著他的話,這時候突然“畢博”一聲,蓬出一朵大大的火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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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被這突然地火花嚇了一跳,似恨恨地看了展飛一眼,正待說什麼,突然展飛怒喝一聲:“什麼人!”長身陡然暴起,人如一道輕煙,向密林深處飛快追去。
淩玉一呆,正要提劍跟上,手上猛的被一股大力揪住,她愕然回頭一看,雀是周生。
隻見他神色有些驚慌:“淩姑娘,你要去哪?方才展大哥看見了什麼了?”
淩玉見他惴惴不安,心中恍然他手無寸鐵,一個人在密林中自然害怕,於是按捺下心中的擔憂,對他道:“無事,許是展大哥看到了什麼屑小之輩,周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會保護你的。”
周生聞言,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淩玉話雖如此,卻提了劍向展飛追去的方向不住眺望。
夜間的密林在夜色中向著深藍色的天幕伸展,張牙舞爪,如鬼怪一般。草蟲似也停止了唧啾,四周靜得可怕,隻聽得淩玉不安的來回踱步聲。
周生默默看了那跳躍的火苗,忽然幽幽開口:“淩姑娘,小生與你相識至今,還未知你的貴姓呢。”
淩玉正看得眼睛酸痛,聞言隨口道:“就是姓淩啦。”
周生半麵映著火光,半麵隱在黑暗之中,猛的一看,似夜間幽冷的鬼魂,他嘿嘿笑了一聲,又道:“那淩姑娘身生父母是誰,仙鄉何處呢?”
淩玉一聽,心中猛地警覺,回轉身看著火堆邊的周生,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寶劍道:“我無父無母,周大哥難道這時候才知道麼?”
周生拍了拍手,狀似無意地站起身來,一雙平凡無奇的眼眸映著火光似黑夜中狼的眼睛一般熠熠閃光。
“淩姑娘,朋友之交貴在交心也。你這般欺瞞小生,不就是不把我當成朋友了麼?”他邊說邊步步逼近,一股莫名森冷的氣息從他身上溢出,絲絲縷縷,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