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空氣中有著潮濕中帶著草木芬芳的氣息。她想下床,卻隻覺得渾身綿軟無力,就像是中了周生給她吃下的那種毒藥。一時間,她幾乎以為自己還在那個陰狠的男人手中。
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背光而來,麵目雖一時看不清楚,淩玉卻覺得心安無比。
他走到她的床前,待看清她醒來,眼中閃過一絲狂喜,卻又勉強克製住。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多了吧?”她歎息一聲,仿佛是在黑夜中走了許久終於看見一絲光明,那樣欣喜驚歎。
“展大哥,我以為自己死了呢。”她將頭埋在他的懷中,自然不造作。經過這一事,她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再也不想隱藏。
“好好地說什麼死呢。”展飛輕輕撫摸她一頭柔順的長發,笑著說。
“可是……還是難受。”淩玉隻覺得心中空蕩蕩的,說話提一口氣都覺得費力。就像身子被掏空了一樣。
“哪裏難受?”他皺了眉關切地問:“是不是覺得沒力氣?”淩玉抬頭,這才發現他臉色青白憔悴,像是幾日沒休息好的樣子。
怔忪之下,忘了點頭還是搖頭。展飛探出手仔細為她把脈,半天才看著她的眼睛道:“沒事,以後養一養就好了。我定會為你尋訪名醫治好你的傷。”
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淩玉抽回自己的手,手上青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她怔怔地問:“展大哥,我睡了多久?”
展飛轉了頭,勉強一笑:“也不久,十天而已。你這般能睡,我還以為你成了豬。”他的調侃讓她撲哧笑了出來。
身上疲乏又襲來,她順勢靠在他的懷裏:“我若是豬,你是什麼?”她說著,眼睛又閉上,沉沉睡了過去。
展飛抱著她,心中的鈍痛一陣陣襲來,周生那一掌,她終究是被重傷了心脈。
“傻丫頭,為了一方假的玉璽,竟然這樣傻!”他喃喃地念著,眼中慢慢泛起水光。
淩玉因傷重,隻能臥病在床,清醒時便纏著展飛講他當年行走江湖的事,聽得津津有味。但大多數時間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
她幾次問展飛自己傷勢如何,展飛隻笑著轉開話題。淩玉再遲鈍也知道自己不好了。一日,她醒來見四周無人,這幾日,伺候的丫頭也累了,昨夜便被她遣回房休息了。躺得久了,就覺得骨頭都鏽住了,天天喝藥,更是喝得渾身都是藥味。她想了想,便掙紮起身想去梳洗。一下地,隻覺得腳踩在棉花上,頭更是昏得厲害。
她咬咬銀牙,一步步挪了過去。房裏的水盆還有半盆水,她拿了麵巾就著水擦拭了下,隻簡單幾個動作,卻累得氣喘籲籲。淩玉心中升起一股倔強,她幼年母妃不在身邊,又隨著翠紋姑姑躲避楚軍四處逃竄,性子自是比一般女孩子更堅毅一些,如今受傷想的不是喚人幫忙,而是想著自己怎麼這般沒用,連洗臉收拾自己都做不好,想著,本來想坐著等伺候的丫頭進來,現在卻咬著牙坐在妝台前,為自己梳妝。
拿起竹梳,一下下梳著,第一下,她不由怔了怔,隻見一梳下來,成團的青絲糾結在梳子上。她不由看向那昏黃模糊的銅鏡,隻見裏麵一位少女容色蒼白,兩頰幾乎凹了進去,一雙烏黑的大眼也毫無神采。
這是她麼?她怔忪撫上銅鏡,一甩手,“啪啦”一聲,銅鏡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展飛聞聲奔進房來,一進門就見淩玉趴在桌上嗚嗚地哭。他心中一酸,不由上前,強笑道:“怎麼了?一大早的,誰惹了淩玉生氣了?”
淩玉隻覺得一雙溫暖的手環住自己的雙肩,壓抑了幾天的委屈終於爆發。她猛地撲到展飛身上,大哭:“我就知道我要死了,你還騙我,嗚嗚……我要死了……”她才二九年華,實在是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死去。
展飛沉默了一會,突然笑罵:“胡說!誰說你要死了,趕緊給我呸掉,有我在,你怕什麼?”淩玉抬起淚眼,抽抽噎噎地反駁:“你騙我,要不是我要死了,不然你怎麼這般瞞著我?”展飛見瞞她不住,隻能坐下來歎了口氣:“不是我要瞞你,隻是你前幾日實在凶險,周生那一掌打斷了你幾根心脈經絡,所以……你的武功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