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清晰地聽見,醫院走廊中男人的咳嗽聲,她從榻上坐起來,然後慢慢的向著門口走。
想到此場景,沈絡竟悲從中來,眼眶通紅。
後來厲北聿就不見了好幾天。
她去權誼任職的那天,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身風塵仆仆的男人走了進來,而後走到她的麵前,伸出手掌。
“你看,這是什麼。”他的手背處包紮著紗布,臉上卻是一臉的喜色。
“還給你。”這是她說的話。
那天晚上,大白死了。
大白被埋在院子裏,是她親手埋得,她把大白喜歡的毛線球也都放了進去。
那一刻她想的是,這世上,陸子悅留給她最後的一樣東西,也沒了,不是生生的割舍,仿佛是順其自然般的消失,可怕的消失。
天色晚的嚇人,雨勢早已經小了下來,但是依舊澆的人透心涼,她沒有打傘。
仿佛雨停了下來,而後吸了吸鼻子,身子上就多了一件衣服,而頭頂上,被撐著一把彩虹色的傘。
而厲北聿,也去學了那首十年,從此和她一樣,愛上了一個叫陳奕迅的男人的歌。
裴岩看著沈絡蹲在那裏,似是哭了。
他靜靜地呆著,有些事情,是需要想好。
她記得,那天厲北聿發燒了。
他躺在沙發上,說著胡言亂語。
“沈絡,我對不起你。”她看到的是,男人毫無焦點的眸子。
“十一年快樂。”
那時候,她真的忘了,那天是什麼日子。
現在想來,那應該是一種徹底失去後的預知感。
後來,播報飛機失事的新聞後,他真的來了。
他的冰涼的溫度,一滴眼淚順著眼角下淌。
他伸手,緊緊的抱住了她。
後來厲北聿睡了三天。
她事後才知道,為了去確定她的安危,他還半路搶了別人的車。
沈絡緊緊的攥住頭發,哪怕哪怕那天她動點腦子想想也好,哪怕說一句挽留,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明明痛的刻骨,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好好地藥瓶上為什麼沒有標簽,為什麼她每次卻潘桀那裏,都恰好遇上他匆忙趕來的身影,原來,那些冷然的話語,隻不過是因為不想讓她知道後內疚,不想拖累她,還故意裝出來的冷然。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其實萬事,都不用想的太過複雜,也許換個方式,所有的難題都迎刃而解了,施主,一切好自為之……”
老主持的話也在腦海中響起,原來那時候,那人便已經預料到了一切,是她死腦筋,是她因為表麵蒙蔽了眼睛。
裴岩突然蹲下半身子,然後冷然出聲。
“他為你建了一座城,可是後來,他卻因為親手建的城而最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裴岩閉了閉眼睛,那天的場景依然揮之不忘,亦如厲北聿偏執的尋找一個死人的時候。
直到他聽見男人痛苦的聲音傳來。
他對他說。
那種感覺,對於一個沒有多少時間的人來說,是有多麼的無力,仿佛是痛徹心扉,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沈絡聽到裴岩的話,突然起身,抓起包就開始向外跑,她不能走,她不能放棄厲北聿,就算他不要她了,就算他說最絕情的話,她都不會離開他了。
耳邊隻聽得到風聲,沈絡感覺到胳膊被人拽住,她回頭,那眼中的絕望淺而易見。
裴岩眼中,是匿藏不了的東西,他輕輕地開口。
“都想好了嗎?”
“想好了。”
“我載你去。”
“嗯。”這一個字,近乎嗚咽,她再也忍不住,眼眸中盛滿淚水。
車上,男人靜默著,而沈絡則坐在那裏,手指緊緊的攥著手機。
新聞上說,他正在搶救……
那天在寺裏,她明明夢到了。
厲北聿!
她捂住胸口,無力的難過,早知道便不會那麼違心的讓他傷心了,早知道,便不會讓他拖著重病的身子讓他著急了。
早知道,她該接電話的,而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折騰進醫院。
早知道……
她就該死活賴著他的,她明明的那麼的了解他,可是似乎比起來,厲北聿好像更能抓住她的死穴。
隻要稍加刺激,便足以讓她心灰意冷。
早知道,就對他好點了。
沈絡擦了擦眼淚,既期待到醫院卻也害怕。
裴岩剛才說,他活下的幾率不超過百分之五,裴岩說他腦中的血塊是她和陸子悅出去的那天,為了去找她,而被人打了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而不能接受手術的原因,兩難的原因便是這個血塊,就算手術,活與不活,還不一定,更何況……
心口一陣發緊,她緊緊地捂住,抽痛的感覺。
那種所有的所有都理解錯了,那種知道真相之後,難過的要死的感覺,要是她剛剛就那麼走了,要是她徹底的走了,再回來時,是不是看到的就隻有那荒涼的墳墓了,她不敢想,如果是那樣的話,她會過不去自己那關,她也許會發瘋。
厲北聿啊厲北聿……
“你放心,我不會反悔的。”
“你不用擔心,扁桃體發炎還死不了人。”
“以後不會給你造成困擾了。”
“手續必須辦,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我不喜歡有事情結束的不清不楚,即使是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