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去的話,少爺可以給我搖一樹桃花嗎?”
“隻要譚老伯不罵我就成!”
我搞不懂八寶為什麼會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但還是答應了她。
就像八寶從未拒絕過我的要求一樣。
“上回說到那年輕劍客身著倜儻青衫來到棲鳳山,挑戰時下江湖第一人——徐年胥……”
等到酒館裏不光坐滿了人,連落腳的地方都快沒有的時候,那喜歡吊人胃口的說書老頭兒才慢悠悠地邊說邊穿過人群走上酒館掌櫃特地設的戲台。老頭兒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捋著他的山羊胡子,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緩緩開口。
“這徐年胥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登頂武評近十年未逢敵手,牢牢占據武評榜首,手中一杆亮銀槍使得是出神入化,不知挑翻了多少英雄豪傑,更是風靡萬千巾幗女俠……”
老頭兒在台上抑揚頓挫,說的卻淨是些無關痛癢的詞兒,遲遲不肯讓棲鳳山上的兩大高手開戰。偏偏台下還沒半點抱怨聲,想來都是見識過這老頭兒一個不高興就撂擔子的古怪脾性。
“說到這兒,各位想必有些疑惑,我老李頭幹啥不直入正題講那驚世一戰。然,不是我不願講,而是這一戰,實在出人意料的……快!”
我坐在椅子上等得心焦,水都喝了快兩壺,總算是等來了開戰。不過……這“快”是怎麼一回事?
“那棲鳳山巔上,徐年胥槍尖朝前直指年輕劍客,成竹在胸地說了一聲‘請——’。隻見——不,當是不見年輕劍客手上有何動作,那邊徐年胥的頭顱已然從脖頸上斜斜滑下!周圍觀戰者數以百計,竟是未能有一人看清劍客何時出了劍,又何時收了劍……”
啥?這就完了?江湖第一的高手就這樣被一個連名字都沒說的劍客殺雞一樣殺了?
我原以為這一戰不打個三天三夜讓老李頭說得口幹舌燥不會罷休,結果一劍劈山、大江水斷沒有不說,那什麼徐年胥竟然招都沒出就無聲無息地死了。
我恨不得現在一口茶水潑到老李頭臉上去。
台下頓時響起大片的噓聲,要不是老李頭及時開口轉移了眾人的好奇心,說不定哪個脾氣暴躁的義憤者就跳上台把他這一身骨頭給拆了。
“大夥兒先別急著罵……我老李頭說書各位還不了解?講的那都是江湖上的真人真事兒,大家難道不好奇,這年紀輕輕的無名劍客,究竟出自何門何派又姓甚名誰?”
“這偌大一個江湖,出劍能夠如此之快的……”
老李頭每說一句話,我眉頭就多皺一分,江湖上要說劍快,自然無人能出我唐家之右。然而他口中這段一劍斬首登頂江湖魁首的故事,家裏從來沒有人提起過,而徐年胥之名,此前我也未曾聽聞。至於那劍客是誰,更是沒有半點風聲。
台下不少人順著老李頭的話頭猜到了唐家,開始起哄叫老李頭快說,八寶也扭頭看我,滿臉疑惑。
一劍擊殺前任江湖第一,說起來並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事情,江湖人比武講究一個點到即止不假,可因為爭奪江湖第一掉了腦袋,沒有人會去追究殺人者的罪責,江湖又不是官府……
官府!
盡管江湖人向來四處漂泊,居無定所,但江湖上並非沒有官府。朝廷四十多年前為了管轄江湖勢力設立巡檢司,而老李頭講的故事發生在二十年前,正是巡檢司逐漸勢大,開始能夠把控江湖局勢的時候。莫非此事不為人所知是巡檢司在背後做了什麼?可巡檢司這麼做的目的又何在?
“大家夥兒猜的不錯,那年輕劍客正是出自咱們蘇北城鼎鼎有名的唐家……”
確認了劍客的身份,在場的人們或多或少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酒館裏氣氛變得愈發熱烈,我卻沒由來地從背脊處生出一股寒意。
我抬頭看向老李頭,正對上這老家夥笑眯眯的雙眼,隻見他幹枯嘴唇微微闔動,隨後聲若洪鍾。
“這劍客可不光出自唐家,還是那唐家老家主最喜愛的小兒子——唐九!”
周圍掌聲呼喊聲響起,我再也坐不下去,隨手把聽書的錢扔在桌上,起身抓住八寶的手往外擠。
一路上,老李頭的眼神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最後那句話更是在耳邊回響。
我隱約覺得巡檢司正在等待某個時機成熟,準備一舉吃下整個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