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順著他的臉龐流落,冰冷的觸感將他臉上還殘留著的所有的情緒全都衝刷殆盡,隻剩下一片脆弱的蒼白。淋漓的雨水衝刷著他的身體,將他的全身淋濕。而他抿緊了毫無血色的唇,站在毫無遮蔽物的街道之上,站在路人奇異的目光之中,放任自己被冰冷衝刷。
而在這冰冷雨水中被衝刷的,不止有他的身體,還有他那顆不知何去何從的心。雨水的冰冷逐漸滲進了他的身體裏,讓他的心也和他的身體一樣一點點冰冷下來。
他仰著頭,在冰冷的雨水中睜開雙眼,一雙眸子裏恢複了決然的神色。現在,一切都已經擺明了,和墨音寶兒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而且,自己甚至還險些在嫉妒之下,將她殺死……想到這裏,他的眸子不可避免的波動了一下,旋即歸於平靜。反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反正都已經無法挽回,那麼,承認自己受到那些記憶的影響,喜歡上了墨音寶兒又如何?
如果不是喜歡上了她,如果不是對她對言孤之間的感情產生妒火,自己又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一切的根源都在這裏,就連初見她時,心底萌生的那些念頭,也隻是借口而已……想到不久前自己所做的事情,他的眸子裏不由得生出幾分痛苦之色來。
那痛苦之色並沒有在他眼眸裏留存多久,就被強行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冰冷的沉靜。回不去了……這四個字在王越的心頭響起,讓他不自覺的咬緊了下唇。在那樣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心底所有的關於她的情愫,都不可能得到實現了……他隻有遺忘,隻能遺忘……他不相信,在自己那樣做之後,她還會回來。
可是,可是……如果……他皺緊了眉頭,眼眸深處流露出一絲微弱的希冀。下一刻,察覺這絲希冀的他卻是慘笑了一聲,用力的抬起手,抹了一把臉上橫流的雨水。手掌落下時,那絲微弱的希冀已然消失不見。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做出了那樣的選擇為什麼,還要殘留著這注定不可能實現的希冀呢?明明自己因為妒火而對她做出了那樣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裝作無辜,祈求她的原諒呢?自己……自己這樣的惡人,還有什麼資格做出這樣的希冀呢?又有什麼資格享受那樣的……
惡人……對,對她來說,把言孤的存在完全抹殺掉,甚至還想要她性命的自己就是一個惡人吧?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狠色。我是惡人啊,我已經擺脫不了這個烙印。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好好當一個惡人吧。
他這般想著,站在雨幕之中,默默的將自己被雨水衝刷得無比冰涼的心裹上一層又一層硬殼,然後露出了一個在他感覺中很是燦爛的笑容。
“媽,我把一切都解決了喲。”他強自用欣喜的語氣這般言語著,努力的扮演著一個讓他自己都感覺到惡心的惡人。明明是出於自己的妒火,卻用母親的關心來當作借口,這樣的自己,惡心透了。可是……這樣的自己,其實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可他不知道,他那自以為燦爛的笑容在順著臉龐流落而下的雨水中顯得那般讓人心疼,滿滿都是自暴自棄的意味。他在折磨自己。如果李艾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的話,一定能很輕易的就得到這樣的答案。
但她不在,唐安也不在,墨音寶兒也不在。在這淋漓的雨幕中,隻有對自己發狠,打上了惡人標簽的王越一個人。他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垂下眸子,辯明方向,一步步踩著雨水離去。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墨音寶兒也和他一樣身處在冰冷的雨幕之中。她抱著膝蓋,蜷縮在廢墟的牆角,放任冰冷的雨水衝刷自己的身體,用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保持清醒,用身體的痛苦掩蓋住心裏的痛苦,努力的尋求著那些問題的答案。關於言孤,關於王越,關於她自己……
雨幕中,她和王越的舉動那麼的相似,讓人不勝唏噓。
奶茶店裏,看著麵前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的,垂頭喪氣地用兩隻手捧著奶茶杯子,似乎冷得厲害的的唐安,蘇寧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她翻開隨身的包包,從裏麵拿出一條小手帕,站起身來,越過那張小小的桌子,用力的擦拭著他那一頭被淋濕的長發。
勉強擦到半幹,蘇寧收回手帕,重新坐了下來,開口詢問起好歹回過神來的唐安,“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模樣?”
“……”唐安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垂下眸子,用力的吸了一口杯子裏的奶茶,在這段時間裏,蘇寧一直靜靜的等待著。她知道,想讓一個素來強勢的男人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露在女人的麵前,需要足夠的耐心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