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舟!”趴伏在餐桌上的李艾陡然睜開眼睛,發出一聲如杜鵑啼血般的呼喚。那雙睜開的眸子裏似乎還殘留著那如火般的彼岸花海,擱在餐桌上的雙臂也微微彎著,似乎如夢中一般,保持著擁抱他的姿勢。
隻是,眼前卻不見了那片花海,隻有一桌在燈光下反射著朦朦光芒的冷透了的菜肴;懷中也沒有那個人殘留的氣息,隻有冰冷的,讓人感覺到痛苦的空氣;耳邊也不曾回響著他的呼吸和言語,隻有窗外不時經過的車輛的鳴笛。已經快到清晨了。
她轉過眸子,望向窗外聲音傳來的地方,眸子裏卻倒映著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篤然發現,自己在流淚。她心頭微微一動,卻是想起了不久之前和他一起去看電影時聽過的那句話。
“早上醒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哭,時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做過的夢總是回想不起,隻是,有一種什麼在消失的喪失感,即使醒來後,也一直存在。”
她微微垂下眸子,心中波動著的情緒悄然收斂,隻剩下若有若無的失落,用不知道什麼語氣低聲言語著,“是夢啊。”
剛剛醒來的她有些迷茫,剛剛曾經曆過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夢境卻在迅速遠去,似被一層迷霧包裹了起來,隻剩下一鱗半爪,零散而破碎。她抬起手掌,撐著下巴,努力的回憶著夢境中發生的一切。隱隱間,有一種十分緊迫的感覺,卻又不知道,那緊迫來自什麼地方。隻是默默的回憶著,努力的將那些殘碎而淩亂的印象組合起來。
漸漸的,沉在迷霧中的那些追逐,那些話語都緩緩清晰了起來,卻又一點點模糊,隻剩下那些話語,被她不經意的用力刻在了心底。那是她的憧憬,也是她的遺憾。她憧憬有一天能聽到他親口對她說那樣的話語,也遺憾這隻是一場夢境。
“隻是一場夢嗎?”她微眯著眼睛,輕輕的呢喃著這樣的遺憾,卻是不由自主的呢喃著夢中的他曾言說過的話語,眼角的淚痕卻是漸漸幹了。
“我自然是愛你的。”
“如果我不愛你,又怎麼會那般在意你所說的話語呢?”
“越深陷汙濁,越向往純潔;越溺於孤獨,越珍視溫柔。所以,我會從你的身邊逃走,我會想要暫時和你分開,讓彼此冷靜,都是因為我愛你的緣故。”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他曾說過的言語,腦海中也努力的描摹著當時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這讓她皺起了眉頭,用力的回憶著,想要保持那些畫麵的完整清晰。然而,就在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回想中,卻有其它的話語泛了起來,讓她的眉頭不自覺的緊緊蹙起。那些言語裏,滿滿都是不祥的意味。
“我自然有我的苦衷。”苦衷,會是什麼樣的苦衷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自己那樣從夢中驚醒呢?
“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象的模樣……隻是……”我想象的模樣是什麼?真正的模樣又是什麼?隻是?隻是什麼?那些話語繚繞在她的心頭,將那於她來說很是甜美的夢境和希冀攪得七零八落,隻剩下隻剩下一陣又一陣侵襲的恐慌。
“隻是,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這一世已然結束,我也已經……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了……”什麼沒有了?什麼結束了?什麼沒有意義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她隻覺得整顆心都被浸在了恐慌之中,七上八下的,讓她那般心神不寧。她用力的抱著腦袋,努力的思索著,努力的描摹著,努力的回想著,想要找出答案。
隻是,在尋求著那個答案的時候,她總能感受到,自己心底一直氤氳著的,對那個答案的恐懼。而當她回想起夢境裏他最後留下的那些話語的時候,她終於理解了自己的恐懼從何而來。
“來世……如果有來世……”他喃語著,緊擁著她,似想要對她做出承諾,可那樣的話語,卻讓她心中的不祥意味更加濃鬱了。
“沒有來世了!”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不知名的聲音。它一聲斷喝,打斷了他的言語。然後用幸災樂禍的聲音言語道,“已經沒有來世了,不信,你看啊!”那一瞬,她似變成了張舟,轉頭望向那顆三生石,卻隻在代表來世的那一色上看到了一片混沌。
“果然……沒有來世了呢。”身側,他還在低語著,她的心思卻已然飄忽了起來。沒有來世……連來世都沒有了嗎?她低低喃語著,滿心都是恐慌。“本來還想給你承諾的……可原來,我已經沒有許下承諾的能力了啊……”耳邊的他還在言語著,聲音卻越來越模糊。她豁然轉頭,就見他陡然破碎開來,瞬間消弭無蹤,卻是連挽留的機會都不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