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到來讓所有人對艾妮的未來長舒一口氣。包括艾建新的同事,也包括廠裏。寧偉的舅舅寧放是葬禮結束後很多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的。這個固執的人仍然認為妹妹和艾建新結合是讓人放心的,他趁外甥封閉集訓之際,準備聯係一下艾建新,從中調和一下,反正寧偉兩個月後就要出國了,他小子再怎麼擰,也鞭長莫及了吧。
“喂,請問艾工在嗎?”
“那個艾工?”
“哦,就是艾建新呀。”寧放笑了。
那人遲疑一下,“你不知道嗎?艾老師他……他已經去世了……”
“啊!”寧放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去世了,怎麼……怎麼會?”
“車禍……”
寧放擱下電話,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在他看來,艾建新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傳統知識分子,有才華、謙遜、善良,有責任感,他的心中泛起點點苦澀,老天對人怎麼這麼不公呢?還因為自己的外甥曾經冒犯過他,寧放更覺得過意不去。
回家後,寧放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妹妹。寧娟聽到後也感到吃驚和難過,雖然他們的相識相交不能和真正意義上的戀愛比,但畢竟相處了四年,感情還是有的,艾建新為人寬厚、誠實,確實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寧娟想了一會兒,“哥。”
“嗯。”
“明天我們去看看吧,畢竟相識了一場,老艾是個好人。”
“好的。”
“這件事情,就不要在孩子們麵前提起,更不要讓小偉知道,總歸不好。”做母親的,總是想著孩子。
“好的。”
母親的到來讓艾妮在巨大的傷痛中感受到了溫暖,一個行將成為孤兒的孩子突然間又擁有了母親的懷抱。母親的愛是那麼的稠那麼的濃,任你如何也化不開。當張鳳把女兒嬌弱的身軀抱入懷中,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追求幸福,可是,當她擁有豐厚的物質之後才發現,其實她已經變得一無所有,她其實隻擁有了空虛和孤獨。現在,她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一種依靠,來自自己生命延續的依靠,她的靈魂脆弱不堪,需要抓住女兒這根稻草,就像她抓住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光。
當晚,母女倆就依偎著睡在一張床上,緊緊的抱著,不再分開。張鳳為女兒辦理了退學手續,然後,開始集中精力辦理女兒的移民手續。這個精明的女人在來之前已經準備好了相關資料,或者說,很多年前,她就準備好了,當然,這邊的很多證明還需要她去跑,然後,就可以向澳大利亞大使館申請簽證了。艾妮未滿十八歲,又是自己的女兒,而且生父已經不在人世,理由相當充足。張鳳成天在外麵奔忙著,而且還不忘照顧女兒。每天早上把早點端到她的床頭,這是一個母親的溺愛,艾建新雖然愛女兒,但絕對不溺愛孩子,因此,這種待遇在艾妮看來是不可想象的,一開始,她還有些拘謹有些難為情,但當她從母親的眼裏感受到一種母性的溫暖時,她被徹底的融化了,她開始恢複到一個有母親疼愛的孩子的本來狀態,開始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開始向媽媽撒嬌。她意識到,不管爸爸和媽媽發生過什麼,但媽媽對自己的愛是確鑿無疑的。中午,母親總會提前半小時回到家,帶女兒出去吃飯,在那兒吃,吃什麼,一切由女兒說了算,晚上也是如此。走在街上,隻要女兒的眼睛在什麼東西上稍微停留一會兒或者隨便摸摸什麼東西,母親立即買下,塞到女兒手裏。晚上,不管母親多累,她都要帶著女兒出來看電影,逛街。看著笑容漸漸回到女兒臉上,看著女兒的眼睛又開始充滿光澤,並且像小鳥一樣依偎著自己,母親感到極大的滿足。母親的愛,在漸漸撫平艾妮的傷痛。
“小妮,媽媽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回澳大利亞了。”一天,媽媽在吃飯的時候對女兒說。
“嗯。”
“你想想,還有哪些老師、同學、朋友需要告別的,這幾天抓緊時間,也許,要很多年見不到了。”
“嗯,”艾妮答應著,這時她想起了寧偉。真是造化弄人,她艾妮原本一無所有,現在不也是要出國了,而且,還要比寧偉先走。
“走前,我們再去你爸爸墳上看看。”張鳳的眼圈紅了。她覺得愧對艾建新,即便她與女兒的重逢也是以他的死換來的,這一輩子,她張鳳是無法償還艾建新了,這是她心中永遠的遺憾。
“嗯?”女兒瞪大眼睛看著媽媽。
“哦,”張鳳笑了,“媽媽為你爸爸買了塊墓地,前幾天已經安葬了。媽媽怕妮妮傷心,就沒告訴你,妮妮不會怪媽媽吧。”
艾妮的眼中有些潮濕,她搖搖頭,“謝謝媽媽。”
“好女兒,媽媽對不起你和你爸爸,媽媽要全部償還在你身上,以後,就是咱們母女相依為命了。”
“嗯,”艾妮答應著,跑到媽媽的座位上,親了媽媽一下,“你真是個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