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他說不出。糾結半晌,終是妥協:“您容我想想。”
舅舅說的沒錯,即便他不怕,可小樓呢?小樓從小在傅家嬌生慣養,沒餓過一頓,沒冷過一天。現在病成這個樣子,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帶著她,她說不定真的會……
舅舅恨傅家,他知道。可是畢竟是兄妹,哪怕為著他,舅舅都應當不會太為難小樓,給她安排的人家,最起碼能照顧她到他長大。到時候,他就回來找她……
回到廟裏,小樓還是方才的姿勢,隻是蜷縮得更厲害,牙關打顫。
他心疼,忙重新抱住她,不時輕撫她的背。
“大哥……”她忽然叫道。原本閉著的眼睛一瞬睜開,透亮的眸子裏有什麼東西在流轉。
他不曾察覺。“怎麼醒了?”
她用頭頂蹭他的下巴,“大哥,我想娘了。你給我唱歌吧,就唱娘哄我們睡覺時唱的那首。”
他蹙眉:“哪個男孩子興唱歌。”
她嘟起嘴:“我不管,你不唱我就睡不著,我睡不著頭就疼,哎呀呀,又疼了……”
他無奈地把她撫額的手拉下來,白了她一眼,清清嗓子,故意壓低了聲音唱起來:“月光好,樹影搖,我的寶貝……”
傅南意正是變聲期,唱歌絕對算得上難聽。可是小樓卻聽得笑了,用手環住他的腰身,像是想把自己融進去。
要是他們能合為一體,他永遠也丟不下她,那該多好啊。
這日睡得晚,又冷,第二日她的病愈發重起來。
傅南意背著她一家家藥鋪去求醫。人家看他們衣裳襤褸,再加上小樓眼看著不行了,就都不肯收。
他求救無門,抱著她坐在街角哭。
“想好了嗎?”男音響在身前。
他擦幹淨眼淚,抬頭望他:“舅舅,你找的人會給小樓治病,好好照顧她嗎?”
男子勾唇一笑,眼裏深深淺淺,“當然。”
他找的人家是桐鎮外的一戶姓陳的獵戶,男主人名叫陳榮,年近四十,他妻子不過三十,看起來卻有五十。不過說話倒是輕聲細語,看起來應是好相處的。
舅舅單獨找陳榮說話,給他銀子。
傅南意跪坐在床邊看小樓,為她將鬢角的碎發歸置腦後。陳氏在一旁納鞋底,不時抬眼看一看小樓,目光柔軟。
阿意想,陳家無子,陳氏又對小樓有好感,一定能照顧好她。不過還是不放心,雖知道小樓聽不見,還是附在她耳邊說:“小樓,等著我,我很快就來找你。”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
傅南意走的時候,在路口回頭看了很久。舅舅也不催他,隻是彈著衣裳上的灰塵。
直到他回過頭來,“舅舅,我可不可以來看她?”
他一笑:“你若是武功學問有進步,我倒可以考慮讓你來瞧她。”
傅南意狠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