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林哥哥那裏回來的一路,心裏翻騰的厲害。希望下落,恐懼上升。巨大的無力感把我淹沒。晚上我做了很多奇怪的夢,夢見自己不停的向下落,落到無窮盡的黑色深淵。又夢見在黑暗肮髒的都是村莊裏,到處都是汙水和蒼蠅,有一個蓬頭的女人,露著粗壯的雙臂在洗衣服。突然她抬頭看我,卻分明是小美的麵孔。她的麵目因為冷漠和憤怒而變得猙獰,眼裏滿都是怨恨。她流著淚用惡毒的口氣罵我,窩囊廢,賺不到錢,讓她受苦.....從夢裏醒來的時候,我嘴裏仍在說:對不起,小美,對不起,我無能。而眼角還有一些殘存的淚,明明是零下幾度的天氣,卻出了一身的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仍然去找工作,卻分明有了一種預感:不管我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好結果。在小林哥哥的身上,我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四月份的時候,陽光一天比一天明媚,溫暖的空氣中飄蕩著曖昧的氣息。河邊的柳嬌嫩的綠著,公園裏各色的花開的轟轟烈烈,春天已經浩浩蕩蕩的來了。找工作一段很心酸的過程,分不清頭臉地擠在招聘會的人流中,丟掉所有的驕傲,丟掉所有敏感的感受,隻能把自己當成被驅趕的成群的豬羊,或者是一框框碼好的白菜。這樣的時候,是不該談到尊嚴的,隻能沉默的任人審視挑選,然後拒絕。那裏還有自我,那個自我被渺小成了一粒比塵土還有卑微的東西,任人踐踏。如果難過,那難過就會堆積成海。如果失落,失落就會像雪一樣把所有掩蓋。我的未來就在這飄著雪的海上越來越渺茫。
那段時間我活得像個詩人,天天沉默著坐在操作上聽風看日落。還常常思索一些哲學家們思索的問題:生存還是毀滅。大飛不能參考,小林也無法給我答案。
我隻能自問自答:
問:小峰,你的將來會怎麼樣
答:“會怎麼樣呢,和小林的哥哥一樣呀,或者比他更不如。他那麼優秀,那麼努力,你有那裏比過他”
問:“我怎麼能接受一個那樣的生活,像泥潭一樣讓人絕望?像沼澤一樣銷毀人所有的雄心壯誌”
答:“或者可以學小林,回到你原來的村莊生活,像祖輩那樣,永遠封閉在大山和黃土之中”
沒有結果的歎:“如果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我可以那樣。可是心已經被染了顏色。它沒有辦法回複之前的樸素和平靜。它會不甘心,會悔恨在無能的體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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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生存成了首要問題,愛情就變得無足輕重。我不再給小美打電話發郵件,這關乎男人的驕傲。我自然不能讓她知道我的問題。每次小美打來電話,我什麼都不想說,隻說很累,掛電話的時候,她輕聲說愛我.我冷冷的在心裏想,愛是什麼呀?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當錢使,連碗雞蛋麵都不如。對於有錢人來說她是精神的豐富。對於窮人來說隻是一件多餘的東西。就像一件名貴瓷器,對於有錢人家就是錦上添花,對於窮人來說,連盛飯的粗瓷碗都不如。
隨著時間的推移,臨畢業的時間越來越近,身邊很多同學都已經聯係好了單位,不管好的,壞的,大家都已經接受。每天都有人整裝離開,每天都有人請客,為找到工作吃飯,為“臨終告別“喝酒,為終於把自己“賣出去”幹杯,為一段青春的結束做最後的祭奠。在傷感的情緒中舉行最後的狂歡,在狂歡中把傷感演繹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