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孟婆眼神中那絲期盼隨著韓煜緩緩放下的手慢慢消散,目光透著一絲遺憾有些出神的望著韓煜麵前那茶盞,韓煜或許是以為孟婆沒聽見自己的話,重新再問了一次。
後來……
孟婆回過神來,目光從茶盞重新移到韓煜的臉上,我這才發現從我們來這裏許久,孟婆好像從來沒看過我們任何人一眼,她唯一看過的人隻有對麵的韓煜。
孟婆越發的虛弱任何細微的動作即便是呼吸都讓她一臉艱難,許久才有些緩和看著韓煜繼續給我們講述那個未完的回憶。
孟婆說這孟婆莊之前並非是如今我們看見的這樣,從三界初定孟婆便在此,看多了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剩下的隻有落寞的孤寂,除了清茶一盞和那能抵消山盟海誓的孟婆湯,這孟婆莊荒蕪的亦然她孤清的內心,到處的殘垣斷壁和雜草叢生便是這孟婆莊最初的景象,可孟婆並不在意,她掌管著三界眾生遺忘的記憶,同時她也被遺忘在這孟婆莊中,見過無數形形色色從身邊路過的眾生沒有誰能記得她是誰,亦如也沒有誰讓她留駐於心。
直到有一世那人第一次踏進孟婆莊,依舊帶來草藥卻多了些花種,想必那一世他來的太早或許是知道會在橋邊等很久,那人拔去莊內的荒草移走雜石頭,孟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並未阻止照舊會把一盞清茶放在台階上,那人累了就坐下來喝茶歇息,然後繼續清理孟婆莊。
那一世他並沒有做完,那女子過奈何橋的時候孟婆莊隻清理出一小部分,那人便又隨同女子重入輪回,下一世來的時候竟然沒有忘記繼續清理荒蕪的孟婆莊,孟婆說他能停留的時間並不長,不知道經過多少世那人才清理完,然後把花種仔細的栽種下,又過了幾世庭院中便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孟婆說到這裏目光看向這和陰曹地府的幽暗完全格格不入的庭院,猶如是整個陰間唯一明亮的色彩,我們環顧四周心裏感慨萬千,沒想到那人竟然把這孟婆莊整理的綠蔭掩映。
孟婆望著庭院聲音變的柔和對我們說,滿園煥然一新花草漫漫的時候,那人心滿意足的坐在台階上,嘴角露出放蕩不羈高傲的笑容。
“或許那人是我在幽冥唯一記住的過客,那一世我坐在他身邊,一盞茶遞到他麵前,那是我和那人第一次說話,我問他叫什麼,我想記住那人的名字,至少在他沒來的時候,我能知道自己等的那人是誰。”孟婆聲音漸漸透著憧憬的歡愉,看著庭院目光流露的是滿滿的眷戀。“那人接過我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嘴角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聲音和他的笑容一樣驕傲,那一世我終於知道他的名字。”
“那人叫什麼?”韓煜聽的入神動容的問。
“聞卓。”
聞卓……
韓煜在口中細細重複著這個對於我們來說很陌生的名字,忽然淡淡一笑喃喃自語說好想見見這個人,當韓煜笑的那刻我分明看見孟婆雙眸之中的眷戀頓時凝固,她低垂的手指抽動一下,像是心弦被撥動一般。
“後來呢?”雲杜若聽的投入急忙追問。“那人現在還來嗎?”
孟婆緩緩伸出手,依舊相當吃力和虛弱,韓煜麵前那杯茶已經冷了,孟婆端起倒在花圃中,重新又為韓煜倒上一把茶香四溢的清茶,慢慢的推到韓煜的麵前。
韓煜感激的點點頭,伸手接過來卻並沒有喝,看著孟婆應該是在等她講完後麵的事,孟婆目光從那茶盞上又重新看向韓煜。
那一世她知道那人的名字叫聞卓,可她從來沒問過那人的來曆,不過從那一世以後,孟婆那荒蕪的心就亦如這春意盎然的庭院重新恢複了生機,從最開始的漠然到最後孟婆總是會每天坐在台階上放兩杯茶盞,一杯自己獨飲,一杯給那人續上,若是茶涼便再換一杯,她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回來,可總是每天都坐在台階上望著莊外的大門,等待變成她世世唯一能做的事。
那人來依舊傷痕累累渾身血跡斑斑,可嘴角永遠也掛著不羈而驕傲的微笑,好像在那人眼中孟婆是他在這幽暗的陰間唯一的朋友,孟婆總是會在那人來的那天很隨意的說。
這麼巧,剛好沏好茶……
那人笑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可卻從來沒發現,台階上擺放著兩個茶盞,每一次飲下不溫不火茶溫剛好適口。
那人來的次數多了慢慢也熟絡起來,他從來不會生分就像是這裏的主人,每次來總會帶一些好看的花種,栽種好以後便憑欄相坐和孟婆對飲笑談,但大多時候那人就坐在窗邊,一言不發看著窗外的奈何橋,孟婆知道他是在等那女子,僅僅是為了看她一眼。
可那人卻並不知,他看著窗外的時候,孟婆亦如他一樣靜靜的坐在台階上凝望他的側臉,或許是在這孟婆莊相守太久,她看慣了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以為自己不會和凡人一樣,殊不知那人給這庭院帶來生機也喚醒了她堅若磐石的心。
動了情的神和凡人又有何區別,心動便會有雜念,能讓孟婆熬過世世清修的是心如止水,可那人卻猶如石子落入她心海,蕩起漣漪久久無法平息,可孟婆知道在那人眼中自己終究隻是朋友,他能刻骨銘心世世相守生生相隨的隻有那每一世從橋上走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