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高三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高考最後一門的卷子被收起來時很詭異——沒有人歡呼、沒有人雀躍。整個考場的人都很安靜地依照老師的囑咐,看著監考老師點好卷子整理好檔案袋走出考場。就像塵埃落定一般,同學們陸續站起來,和同一考場的朋友一邊閑聊一邊前行,在經過教學樓時同一旁笑意盈盈的老師們自然地打著招呼,像往常一樣走回家——仿佛我們剛剛經曆的隻不過是一場對高三生而言再平常不過的摸底考試,又仿佛這一場景我們已在心底演練過不知多少遍。

在家裏過了不知多久,早聽學長們宣揚過的“沒有早晨的日子”,白天似乎由高三時的17個小時一下子變為了13個小時,直到一個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我們出來吃頓散夥飯吧,才突然驚覺,高考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站在炎熱的夏天回首,高三就像蘇軾的榮華富貴一樣、似一場大夢一般。

[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剛上高三的很多細節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分了新的班,有了幾位新的老師,有了摞在桌子上可以遮住視線的複習資料,開始有了怎麼也做不完的作業。所有人都是信心百倍地說著自己的成績,說著家長的期望,說著夢想的大學。

畢竟在老師和家長口中,我們是學校這幾年最優秀的一級。但所有人又都是忐忑的,畢竟這兒隻是一個小城。小城裏的雞頭可能怎麼也比不過大城市裏的鳳尾。一個中等城市可能一年出六個清華北大生,而我們城市已經六年沒有一位考生走進清華北大的大門。所有人都為自己在學校裏的名次而沾沾自喜,所有人都因不知自己的真正實力而滿心茫然。

就像雙城記所說,“iswastheepochofbelief,itwastheepochofincredulity”,那是信心百倍的時期,那是疑慮重重的時期。

——我們麵前擁有一切,我們麵前也都一天所有。

為了能離夢想更近,一些同學明智的選擇了自主招生,另一些同學更明智的選擇了踏踏實實學習。我屬於前者,但自主招生和高考的題型是不一樣的。當其他文科生都在背文綜、讀英語,做一些數學基礎題時,我卻和一些理科生一起猛補難得讓我不隻一次想撕了本子的奧數,做幾篇三分之二的詞彙都不認識的完形填空,讀一些艱深的文學知識,同時還要注意不能遺忘了基礎知識……整個高三上學期,我幾乎都是在不停的補奧數中度過的。直到高考結束後十多天,我還會在睡夢中突然坐起,想著不能睡了,還要去補數學呢。

2012年的寒假對我來說,就是在一個又一個自招考場中東奔西走,做一些刁鑽的答卷,同麵試的考官在一個問題上大段大段的闡述自己的見解。也不是沒有哭過——為朋友已能把文綜課本背的滾瓜爛熟而自己卻在連日的奔波和艱難的奧數中忘了政治的一個重點或曆史的一段時間表。如果說有什麼支撐著我走過至今為止一生中最艱難的一個寒假的話,那應該就是夢,希望能飛的更高看得更遠的一個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清華自主招生的通過,對我是一個安慰,也是一個壓力,就像長輩不經意間說出口的一句,“韓雨通過了清華自招,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加了50分卻還沒考上清華,更是一個爆炸性新聞。”老師們提起這件事都小心翼翼地把喜悅壓下,怕刺激到其他同學,更怕刺激到我。另一方麵,自主招生結束後,我才真正全身心地投入到高三複習中,才真正收起因自招而變得浮躁的心情,靜靜去品嚐高三濃濃苦味遮蔽下的甘甜。高一時,我還完全沒有學習的壓力,隻會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寫一些小說;高二時,高考的風雨開始襲來,但我還會忙裏偷閑地寫一些抱怨作業過多的散文;直到了高三,我才明白,在真正的壓力下,你根本沒有精力去抱怨。高三,我隻會麻木地做完一張卷子,對一下黑板上的答案,再麻木地投入下一張卷子。整個高三,除了老師布置的作文外,我沒有寫任何東西。

自招塵埃落定後離高考隻有兩個月了。為了能補上最容易被時間遺忘的文綜,也為了擺脫高三以來就如影隨形的睡意,我開始到學校操場上背文綜。那是四月份,天還比較藍,空氣還沒變得那麼炎熱而凝重,操場上有一些高一的男生在踢球,靜悄悄開放的紫藤蘿架下有幾個人在悄悄說話。我就抱著幾本書坐到操場邊緣,努力把企業的發展要求、水土留失的治理、毛澤東思想的發展曆程裝到腦子裏。偶爾抬頭看看緩慢飄浮的雲和迅疾劃過的飛鳥,想像著自己有朝一日展翅高飛的樣子。一直到高一的男生累得偃旗息鼓嘻嘻哈哈地向教室走去,一直到天空被太陽染出橙黃的暖意,一直到晚自習的鈴聲不慌不忙地響起,我才匆匆走向教室,去迎戰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的試卷和筆記。晚自習課間,我也會找同學聊聊,有時是詢問一下課上沒聽懂的一個問題,有時是互相交換一下學習資料。更多的時間是一起站到窗邊,看著漫天星鬥,想像著幾個月,或者更長時間後的自己會怎麼樣,然後日子就在我們在日曆上打的一個個叉號間靜靜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