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
——讀“林衝”
他們都是小小的蛾子。
林衝是蛾子，被蜘蛛盯上，被孩童盯住，在竹條編紮的小小囚籠裏徒勞掙紮；陸虞侯是蛾子，為虎作倀，把一隻隻蛾子引到蜘蛛網上，卻不知自己最後也會被蜘蛛所食；魯智深是蛾子，他能衝破蜘蛛的網，卻衝不過社會的網；連高太尉也是一隻蛾子，他隻知道繞著皇帝這朵大花飛呀飛呀，卻不知花終有凋謝的一天，看不到自己的無知和渺小。
——他們都是小小的蛾子。在曆史麵前，在社會麵前，他們都隻是蛾子。吃人，和被吃。
昏黃的燈光下，小小的蛾子衝撞著，想要飛出竹籠來。
蝴蝶飛不過滄海，那麼，蛾子呢？蛾子在冰天雪地裏，一定會死掉的吧！
風雪山神廟，蛾子無助地煽動了一下翅膀。
即使是蛾子，也會有暴怒的一天吧！當被過去的朋友欺騙時，當被一次又一次地出賣時，林衝買了一把尖刀，要自衛，要報仇。可那又怎麼樣呢？蛾子的翅膀太脆弱了，柔弱到衝不出蜘蛛的網，柔弱到保護不了自己。在權深似海的高太尉麵前，林衝的刀又能紮到那裏去？
不禁想起看過的一則故事：一隻小蟲向著光明的地方飛去，卻一次又一次地被彈了回來。那是一隻玻璃瓶，即使小蟲距光明再近，也是咫尺天涯……
就像現在一樣，蛾子向著黑暗中微弱的星點光芒飛呀、飛……
故事的最後，小蟲撞死在了玻璃瓶上，在離光明最近的地方。
劍可以劃破九天，鷹可以扶搖直上，那麼蛾子……蛾子能幹什麼呢？
蛾子，就隻能燃燒了！
林衝猛然舉槍！
誅陸謙，殺差撥……蛾子衝出了竹籠，上了梁山！一路向著東方，向著光明衝去！
盡管我們知道，蛾子的壽命，也隻有短短的數月；盡管我們知道，《水滸》隻是個大悲劇。北宋末年，這是個太壞的時代，人們不能相約共白頭，不能平安生活，隻能一起化為星火。
但起碼，我會記得，隻存在於自已相像中的畫麵：
——那天你從遠方走來，沿途風雪飄揚，大雪擦亮了你的長槍和臉龐，宛如天神……
剩下的就由你們去相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