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親,娘親,娘親躲在樹下,一,一串珠子哭。在,在後山。”幾百年過去了,雁逸長的很慢,人間三四歲孩子的模樣,小短胳膊小短腿一路小跑著從院外跑了進來然後十分精準的一頭撲進了正看書的雁回懷裏。
雁回任他跟個小八爪魚似得趴在自己懷裏,歪了歪頭,有些不明白這說話奶聲奶氣還不大囫圇的小家夥的意思,放下了書冊,寵溺的把他攬入了懷裏,捏了捏他的小肥臉唇角一抹淡淡的笑帶著疑問之色:“什麼珠子,什麼哭?”
雁逸眨了眨眼,看著自己爹一臉疑惑組織了一下語言,又有點不大確定自己會不會說對,指了指小院外麵:“娘親,娘親哭了,拿著一串珠子。在樹下。”
小半晌,他終於聽清了小家夥的話,靈瑞在後山的一棵樹下哭了。
喚來雲伽將小雁逸帶去玩,心中三分疑惑七分了然的雁回自己到了後山來尋靈瑞,珠子,這天上地下,還有什麼珠子可以讓她牽念如此之久。
說不介意是假的,她總還帶著那串菩提,那是他除了浮光掠影以外唯一留下的東西,不是經常,卻也時常看著她無意間撫到手腕上那光滑圓潤的時候眉目間劃過一些迷惘和傷感。
她總是很彪悍的,得理不饒人的,而此刻的她,正蜷坐在那昆侖唯一一顆菩提樹下的一塊青石上,今天穿著一身天青色,遠遠看著就像一隻被人遺棄了的小貓兒,風不大,卻仍讓有些無所歸從的她感覺冷,微微的顫。
他到了她身後她也沒察覺,背對著他,輕微的抽泣聲讓他心裏感覺酸酸的,抬頭看著這棵茂盛的菩提樹,薄唇微抿,這麼些年了,他怎麼就沒想起砍了這棵菩提樹。
“怎麼了?”他喚了一聲,極輕。
靈瑞神思混混沌沌的,滿耳聽習慣了風聲鳥聲樹葉簌簌聲,乍一出現雁回的聲音還稍微愣了一下。回過頭,就看見他一身玄色頂著個看起來滿麵春風其實已經和衣服黑到一個境界的同辛夷一模一樣的臉。
“你怎麼來了?”
她沒來得及想去掩飾什麼,手裏那串珠子還握著。微溫。
微微涼的風劃過鬢角吹撩起發絲沾到了流到頰上的淚黏在了臉上。
雁回不言語,幾步上前坐到了他身邊,將她臉上淩亂的發絲撩開往邊上攏了攏,動作極輕,兩人靠的很近,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額上,讓被風吹的有些久的頭腦完全清醒了,有意無意的將袖子往下拉了拉,半遮半蓋住了那串珠子。
“有什麼想解釋的麼?”雁回見她默默的不說話,停下了手,目光從她臉上轉移到了她半遮半蓋的手腕上。
靈瑞暗自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真的不大好,這會兒心裏不知道想了多少東西了,癟癟嘴,站起身遠離了是非之地,斂了眼中萬千神思順勢就把手完全收到了袖子裏,轉移了話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雁回對她這欲蓋彌彰感覺很不好,道:“逸兒來找你,可看你在這哭,便回去找我了。”
“哦~”
她應了一聲,心中腹誹那個小蘿卜頭,來找她也不出聲直接回去跟雁回告狀,這算跟誰學的本事?
話音落,兩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最後雁回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懷裏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著她看著自己,鳳眼微眯,言語帶著些威脅的意思:“靈兒,你是不打算告訴我為何哭了?”
“我……”
靈瑞不大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威脅感,那眼神很久沒出現了,千怨萬怨就怨那小蘿卜頭,這會兒她躲不開,咽了口口水,在他懷裏挪了挪,耿耿對上了他的眼神,活生出一種英勇就義的感覺:“我看見他的魂魄了。”
他點了點頭,手鬆開了她的下巴,手指無意識的在手臉上劃著,潮濕的感覺從指尖傳到心頭:“想他了?”
她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也不知道?”雁回被她這回答噎到了,這臉上的淚痕難道是迎風流淚?
靈瑞的眼睜大了些:“之前的事,他盡力了,我雖不能做主一切,可最終他護下了你,我對現在很知足,有你,有逸兒,我讓自己盡量不去想之前的事,可今天看見他的魂魄,一切就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