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劉老九躺在客棧的床板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怎麼想也想不通,那孩子怎麼會跟一頭巨獸在一起呢?聽白天那少年的意思,巨獸似乎對孩子很不錯,可是沒衣服穿,一定凍壞了!那該死的疤臉賊人,他怎麼把孩子給弄到巨獸手裏去了呢!
想想那孩子也真是可憐。自己跟那孩子一樣可憐!
十年前,失火那晚,劉老九跌跌撞撞的找了一夜,一直搜尋到太陽升起,找遍了清水鎮也沒有找到那個疤臉賊人和小丫頭的半點影子。身上的燒傷越來越疼痛,於是他決定先去他三哥家處理傷勢。剛回到鎮子東口,便被他三哥截住了。
劉老三偷偷摸摸的將他帶回家,劉老九這才得知,鎮外西邊新搬來一兩年的駱姓一家被人滅了門,而他劉老九卻憑空得來一把價值連城的龍骨匕首,還拿著一包來曆不明的金豆子到處派發,他已經被官衙列為頭號嫌疑犯。
淩晨時官差就到劉老三家去拿人,結果發現草棚子化了灰,於是又到劉老九的兄弟姐妹家中搜,一無所獲,現下正趕往住在鄰鎮的大姐家找他呢!
“那姓駱的家裏可是有個奶娃?女娃娃。”劉老九問。
劉老三大驚:“你咋知道的?你那些錢哪來的?不會真是你謀財害命吧?老九,你可別嚇你哥!”
“不是我,哎呀,一句兩句說不清,到底是不是有個奶娃?”劉老九急道。
劉老三狐疑的看他,說道:“聽接生婆說,那姓駱一家上上下下主仆全死了,但是還有個三夫人和兩個奶娃的屍體沒找著,一個男娃一個女娃,都是剛出生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三夫人帶著孩子逃走了。”
劉老九又問道:“那姓駱的家裏是不是特別有錢?”
“那是肯定的嘛!不然咋娶得起三個婆娘!還養好幾個仆人呢!”劉老三說。
完了,劉老九暗道不妙,泄氣的癱在桌上。他懶是懶,卻不蠢。這十之八九了,那丟失的娃兒是駱家的!不知她家發生了什麼事,可能逃命途中,那個三夫人隻能帶走一個娃,於是把這個拋下了。而跟這娃兒在一起的書信早被自己扔了,如今這下是惹禍上身,百口莫辯!
劉老九簡單的把事情來龍去脈給劉老三講了,然後決定去尋找那個小嬰兒。
劉老三思來想去,老九拿了人家的錢,卻沒辦好事兒,還把人娃兒給弄沒了,的確是應該找的。更何況,老九說這些話,他相信,但衙門的差爺肯定是不信的。弟弟留下來多半也是個冤死,還不如逃得遠遠兒的。孩子找得到找不到另說,但他的弟弟,他得保住。於是準備好盤纏,把劉老九送出了鎮子。
劉老九這一走,就是十年有餘。
這十年,他就像個孤魂野鬼在外麵遊蕩。說實話,之前對於找到那個孩子,他是不抱希望的。但今天竟然讓他撞見那個該死的疤臉老賊!還讓他知曉了孩子可能還活著,就在這片雪原上!他內心突然充滿了期待和各種激動的情緒,一會兒想哭,一會兒又想笑。
他盤算著,這雪原不比其他國家,沒有向導是萬萬不能的,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好的向導。這些年走南闖北,憑著些小聰明,劉老九跟著各地的商隊一起倒賣物資,存了一筆小錢。現下卻不知要在這阿鼻原呆上多久,這錢夠不夠用。
劉老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感慨和打算中,卻不知道客棧外,正有人想要來取他的小命。
來人正是拜阿罕。下午他已經摸清楚劉老九住的地方,現在正趁著夜色溜進客棧後的青石陋巷裏打算翻牆破窗。
他剛鑽進那散發著黴臭的巷子,便看見王後的大哥賀占抱臂斜靠在牆邊,森森的月光下印得那人影有些詭異。黑暗中,賀占盯著拜阿罕的瘸腿,懶洋洋的微微抬頭,聲音冷冷的,就像這寒夜的雪風:“等你好久了,拜阿罕。”
暗道不妙,拜阿罕迅速返身便往巷外逃走,賀占卻猛地攀上牆頭,越過拜阿罕的頭頂,落到他麵前。風撩起賀占的頭發,他的眼睛因為長期酗酒已經有些渾濁了,但眼裏的狠勁仍叫拜阿罕心驚。那眼神,像極了憤怒的戰龍!
這個賀占平日裏總是醉得像一灘爛泥的窩在牆角根兒下,任何時候,倘若有人找他,一定能在某個牆角尋到他,他就像隨手扔在牆角的一個破麻袋一般,讓人無視了一輩子。拜阿罕從沒見過他清醒的睜著眼,更想不明白,今天他為何找自己麻煩。
賀占一步步朝他走去,說道:“沒想到你這麼緊張名頭。不過,有個道理你忘了,關心則亂。在乎就容易心急,心急就容易犯錯。”
拜阿罕握住了他的龍骨寶劍,咬咬牙,殺機已起。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殺了他,再去殺那個祁川人,神不知鬼不覺。
“國舅大人,這事跟你沒關係,”拜阿罕一邊轉移對方注意力,一邊手下暗暗做好了準備:“何必要為難小人?”話音剛落,劍已出鞘,他迅速的跳起,刺向賀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