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北苦笑。“當年我和陳績在一起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父親用手段把我騙回去,然後又在我意識不清楚的情況下讓我跟小白的媽媽發生了關係。我清醒以後跪著求她原諒,我真的不能和她在一起。她本是同意的,但是後來她卻意外懷孕了。
我父親要求我一定要對她負責。我那時缺乏反抗家裏的勇氣,於是和她結婚。婚後我和她相敬如賓,我能感受到她過得很辛苦,但是卻沒有辦法將感情分她一點。小白出世以後,她的精神愈發不好,整個人像是被拖垮了一樣,我看著很不是滋味,於是很少回家。直到她在家裏用打碎的瓷片割傷了小白,我才把她送到精神療養院,沒想到卻促成了她的意外死亡。小白因為這件事情恨了我一輩子,說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既然這樣,那小白出世以後,你為什麼不離婚?“
“小白出世以後,她的母親已經被診斷出精神有問題,法律上來說,我是不能跟她離婚的。況且那時我父親身體也不太好,我不敢鬧出大動作去刺激他。”
顧惜點點頭,表示理解。
“小白還小,總有一天,當她自己經曆過感情,也許就會明白,你也是活得很辛苦。”
周家北雙手抱頭,把頭埋進膝蓋。“我這輩子真的是辜負了很多人,臨老了,身邊的人都離開了。上天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
“生死有命。生老病死本身就是每個人都逃不開的宿命,我們無法和天命相抗。但是生命的循環,結束亦是開始。我會希望他下輩子過得幸福。”
周家北抬起頭看著顧惜。良久才說一句:“雖然很難過,但是我希望他下輩子娶一個喜歡的姑娘,生一個可愛的孩子,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不要再遇到我。”
陳績在周家北的督促下,終究是去了醫院做診斷。醫生說,如果將養得好,最多還有半年可活。
陳績一笑。“我們都是快五十歲的人了,早已經是半截身子埋進了黃土裏。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
周家北扶著他走,臉色很沉。顧惜跟在他們後麵,也一言不發。醫生開了很多藥給陳績,每頓飯前飯後,陳績都要吃大把的藥。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是設計的進程一直沒有慢下來。他對顧惜極為嚴苛,仿佛要把畢生所學所知在這半年以內全部交給顧惜。每次疼痛來襲,陳績都在房裏砸東西,總要等到阿南過來給他打安定,他才能消停。
許姍姍打過電話來問過陳績的身體情況,卻一直不曾露麵。顧惜想,她是不忍心看見陳績現在的模樣吧。畢竟在她記憶中的那個少年,白衣飄飄,韶華正當頭。
周家北仿佛在陳績家裏常駐。周小白跟顧惜打了聲招呼,說她去布拉格。她是不願意來找顧惜的時候和周家北碰麵吧。
兩個月的時間一閃而過。工作室裏陳列著好多成衣品,都是陳績和顧惜的心血之作。陳績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在家裏需要用輪椅代步。他就像在風雨裏飄搖的最後一片落葉,隨時都有墜落的危險。
這天他穿戴整齊,放棄了輪椅,杵著拐杖親自到門口去迎接了一位客人。沒錯,這個人就是現任的Celine設計總監。來人看到陳績的模樣顯然是吃了一大驚。他們的談話在書房進行,顧惜被隔絕在外。
隻聽見那個外國人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了:“CJ,你在開什麼玩笑?”
談話進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陳績的咳嗽聲不間斷地傳來,讓顧惜很是憂心。但是陳績說過,今天無論何人何事都不能進去打擾,她也就隻能待在外麵幹著急。
好不容書房的門打開以後,那個外國人出來用奇怪的眼光把顧惜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惜看著他離開以後連忙跑到書房裏去看陳績的情況。陳績虛弱的靠在沙發上。
“小惜,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喔不,我首先是被你的設計靈氣吸引了,見到你的時候又被你的氣質吸引。你是個很不一樣的女生。你一定會成為最頂級的服裝設計師的,這是我說的,一定會實現。”
那個外國人走後的一周,顧惜在時尚雜誌的新刊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雜誌的標題是——陳績神秘入室弟子顧惜將首次操刀Celine春夏時裝成衣發布會。鋪天蓋地的新聞將顧惜砸得有些傻,在她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接到了顧全打來的電話。
電話裏顧全急切地問關於新聞的事情,顧惜也答不出個一二。她以為她就是幫陳績打打下手,怎麼就成了主設計師呢?顧惜說等自己弄清楚以後再給他打電話。
時尚圈因為這一條新聞已經搞得天翻地覆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堂而皇之成為Celine春夏係列的主設計師,自然是會招到很多外界的口舌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