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凱就像莊子的《惠子相梁》典故裏的貓頭鷹,看到天上的神鳥鵷鶵飛過,誤以為人家要來搶自己嘴裏叼著的腐臭老鼠,卻不知神鳥的眼界根本是他想象不到的,神鳥的誌向更是他想象不到的。
而於果雖然不知道呂凱的心理活動,但近在咫尺,盡管他低著頭填寫資料,卻完全能感受到有仇恨的目光集中在身後,自己在這裏沒仇人吧?正在看自己的,也隻有這個呂經理了。
於果雖然也聽說了物業保安和業主因為高空墜樓事件鬧得很不愉快,但他根本不關心這些事情,包括也不會關心這位呂經理的心情和對自己的看法,他來上這個班,對同事客客氣氣那是禮貌,他壓根不在乎領導喜不喜歡他。
呂凱見他提交了資料,記錄了指紋之後,慢條斯理地說:“小於,以後我就是你的領導了,你在我手底下幹,甭管什麼關係什麼背景,你都不能偷懶耍滑。沒辦法,我就是這麼耿直!可你看看,你今天頭一天上班,早上應該立即來做你剛才做的這些事,然後打上卡,可你呢?中午才來?你是否太不把公司的規定放在眼裏了?”
於果自知有錯在先,但他確實不在乎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如何,他打過很多工,一直對應該尊重的領導很尊重,並不是渾身帶刺的人,便恭恭敬敬地說:“您批評得對,我的確錯了,以後盡量不會了。”
呂凱見他態度比想象得好,很吃驚,但並不高興,反而很警惕地想:“這小子是個老狐狸,肯定是麵上一套背後一套,說不定以後在童總麵前還說我的壞話呢!”想到這裏,他本來打算質問於果“盡量不會”是怎麼個意思,但還是吞進了肚裏。
於果立正說:“您看我做什麼工作比較好呢?”
呂凱上下打量著他,想起之前童總對物業經理的叮囑,物業經理又傳達給自己的精神:“讓他做一些輕鬆的文職一類工作,不要累著。”於是便試探著問:“小於,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規劃嗎?你不要誤會,現在是午休時間,我不是以領導的身份,而隻是跟你聊天罷了。你知道的,男人不可以沒有事業心。”
於果想了想,說:“呂經理,你這麼一說,我就慚愧得很了。我是有個目標,但那不算是個事業,說起來,我確實沒什麼事業心。他的未來規劃,豈能讓呂凱知道?
呂凱不甘心:“那你是不是要在物業長期發展呢?”
於果搖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其實更喜歡當個體戶。”
呂凱說:“我也聽說你幫助警察破案,你何不去考警校呢?就憑你幫警察破案這一條,起碼當個協警頭頭沒問題,轉正也不是難事。”
於果笑笑,沒有答話。
呂凱又問:“前些天童總在這裏放了一輛沃爾沃SUV,後來說有人來拿鑰匙,當時我不在,估計拿鑰匙的人就是你吧?那車是你的麼?還是童總買給你的?”
於果不想糾纏這個話題了,他想起呂凱在自己背後那灼熱的目光,漸漸明白了前因後果。於是他說:“車是童總的。我給童總當過幾天司機而已。”
“嗯,你還挺老實的,不怎麼吹牛逼。眼下我這裏沒什麼合適的職位,我要是讓你幹重活,你會不會有意見呢?畢竟你給童總開過車,我這廟小可容不下你這麼大的仙兒啊。”
“您見笑了。我聽領導的,您怎麼安排我,我就怎麼幹。”
呂凱並沒有領情,心想:“哼,你不說我就猜不出來了?童總把你送到這裏來鍍金,一步步提上來罷了。物業對於學曆的要求最少,在這裏也最好提拔。”
他並不認為童雅詩真的能跟此人結婚,此人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憑著幾句甜言蜜語和僥幸的破案就獲取了童總的芳心,那也隻是童總一時興起罷了,肯定不會長久。
要知道童家家大業大,童雅詩就算一時被迷了心竅喜歡於果,童本初則絕不會允許自己的掌上明珠和偌大的產業被這小子輕鬆劃拉走了。別忘了,當初副市長的兒子都沒成功,何況是這小癟三?
既然於果不可能當董事長的女婿,呂凱也認為自己沒必要巴結於果,再說巴結他也未必能讓他記得住自己,未來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
這小子鍍金就鍍金,跟自己沒關係,要是一旦把自己的位置給頂了,那就真是不共戴天了。可眼下還沒有撕破臉,呂凱也不會太過為難於果。
呂凱睥睨著他,輕蔑地說道:“行,現在還沒有多餘的電腦,你去倉庫找個舊桌子,就先湊合著吧。對了,今天大掃除,你下午把這幾間屋子好好打掃一下,一定要弄幹淨,尤其是窗玻璃,這關乎我們小區的形象問題,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