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張宏勳的初戀這件事,他也聽張曉天提過。雖然他從沒見過張宏勳,可這兩人的寥寥幾句話,就完全白描勾勒出一個活生生的大伯形象,講江湖道義,倔強地認死理,賞罰分明,嚴厲強硬,但又不失溫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最終豁達了。
這使得他不得不對此人有些佩服,但不得不說,黑道就是黑道,能讓禿頂老板和黑大漢那種人都如雷貫耳的張宏勳,這輩子缺德事也一定沒少幹,人都是有兩麵性和多麵性的,可畢竟黑,才是張宏勳的主位麵。
但話又說回來,張宏勳的臨終豁達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無法讓自己獲得商機了。好好的一個機會,就這樣眨眼間失去,於果確實有些不甘心。
張曉影說:“看來你猜不對了。你沒聽說過--睹物思人麼?其實,人要是死了,一個牌位,一張遺照,都是寄托哀思的絕佳物品。我大伯也有一根鋼筆,是派克牌的,那是他的初戀送給他的,當時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這鋼筆基本上等同於定情信物了。”
於果問:“那當初為什麼還散了?我看你大伯和那位初戀都不是隨便移情別戀之人。”
張曉影無不遺憾地點頭:“往大了說,是時代的悲劇。往小了說,是時代造就了家庭的隔閡。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派克筆,你清楚的,真不是隨便誰都能買得起,甚至買得到。當時吧,隻有機關子弟才能有。”
於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大伯是草根出身,不然好端端的捷徑不走,不可能去混黑道。而那位初戀情人……她並不是女混混,而是有一個很好的家庭出身。機關大院的家庭,自然希望門當戶對,強強聯合,肯定不會允許女兒跟一個成天打架鬥毆的江湖人一起生活。這是所有人的悲劇,不單單是你大伯的。”
張曉影浩歎一聲:“是啊。真是可惜了……最可惜的是,我大伯沒想到,這一分別,就是永遠了……”
於果也覺得有些沉重,便轉而問:“既然睹物思人就可以,那有這支鋼筆,那不就沒什麼遺憾了?”
張曉影搖搖頭:“鋼筆丟了。”
於果愕然少頃,也就明白了:“你大伯最耿耿於懷的,是這支鋼筆?”
“對。他跟我說,要是就這麼離開人世,等見到那位初戀情人的時候,她問:‘親愛的,我給你的定情信物呢?’大伯拿不出來,那可就尷尬了。他真正最大的願望是,找到那支筆,在去世的一瞬間,他的手裏一定要攥住那支筆,到時候見到初戀,也好有個交代,一切也就圓滿了,他倆會在那個世界,雙宿雙飛。”
於果有些感動,也有些震撼,半晌才說:“這根鋼筆丟失幾年了?你大伯現在神智是否清楚?能不能說清楚當初鋼筆丟失的具體時間?”
張曉影有些無奈地說:“這個要做到,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那支鋼筆……其實在給了他沒幾天後,就丟了……”
於果這回是真的驚了:“什麼?”
張曉影加重了語氣:“我大伯在手裏都沒捂熱呢,就丟了,當時真是痛心疾首。我聽著都替他心疼……”
於果沉默一會兒,但他也同時做好了打算。可他不明白,張曉影為什麼會來找自己,她又不認識童雅詩,童雅詩也不可能告訴她,自己會穿越時光,那張曉影說的這個鋼筆的事,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完成呢?
這時候他又猛然想起,張曉影說她的大伯有兩個未竟的願望,看來要真正著落在自己身上的,是第二個願望。
可是,第一個願望偏偏這世上也隻有他能完成,於是於果便試探著說:“之前我確實跟膠中學會的大少爺們進行過一次友好比賽,但那都是鬧著玩兒,後來他們愛起哄,就把我的事情給誇大了……”
張曉影打斷道:“我可不認為是誇大,我親眼所見你的本事,那是人體極限了,你絕對可以算得上是超人了!”
於果說:“我的意思是說,什麼抓鬼之類的事,都是鬧著玩兒,很多人心裏有鬼,我做一下心理輔導,他自然也就釋然了,並不是說這世上真的有冤魂。我的主要業務,還是幫人找他們丟失了的東西。”
說完,他正麵看了張曉影一眼。